劉阿鬥一直是若有所思的樣子,出了太後寢宮,我才輕輕碰了他一下,壓低聲音問道:“你在想什麼?”
他餘光瞟了我一眼,沉吟道:“笑笑是我的女人?”
我幹咳一聲:“可以這麼說。”
他疑惑地問:“笑笑不是要嫁人嗎?”
我兩手一攤:“我嫁給你了不是?”
他眼睛一亮,欣然道:“笑笑不會離開我了?”
“嗯!”我緩緩道,“理論上來說,是這樣的。”
他估計是少聽了五個字,仍是滿麵喜色,拉著我的手說:“那便好,我隻有你這一個朋友。”
聽得我很是心酸。
他又說:“聽說你把鳳鳳帶進宮了,我們來玩鬥雞吧。”
聽得我更加心酸了……
義父啊,聞人啊,你這麼鞠躬盡瘁是為哪般啊……
劉阿鬥一聲令下,鳳鳳也從素華宮遷居到了他的寢宮,咯咯咯地脖子一伸一伸到處走來走去。
劉阿鬥讚歎道:“真漂亮,真的是我當初賞給你的那隻?”
我歎了口氣道:“是啊,胖的時候是醜了點,瘦下來就好看了。”說著我也打量了他幾眼,他底子不錯,瘦下來定然也是個美少年,可惜終究是個草包皇帝。
劉阿鬥讓人把他的鬥雞抱來,指著那鬥雞對我說:“他叫雁殺。”
我不甚感興趣地瞟了一眼。那隻雞看上去很是驕傲,高高抬著下巴。
鳳鳳正從外麵悠悠踱步回來,看到一隻同類,愣了一下。
我拍拍手說:“鳳鳳,過來。”
就在電光石火之間,兩隻雞四目相對了。
忘記說了,那隻鬥雞是公的,我家鳳鳳是母的,天雷勾動地火,一發不可收拾。
他們相戀了。
第十一章
“啊!”劉阿鬥又是失落又是欣慰地看著外麵,“他們是在做什麼?”
我默默地捂住他的眼睛:“陛下,我們回去吧。”
他拉下我的手,轉頭看我,迷惑地問道:“為什麼?”
“因為不回去太後就會砍我的腦袋。”
這句話萬試萬靈,他果然聽我的話依依不舍地離開了。
他自處理朝政,我找人要了針線來,在一邊幹活。他看了一會兒奏章,不甘寂寞地走到我身邊,探頭來看:“笑笑,你在做什麼?”
我含著手指說:“繡手絹。”
我的十根手指頭像經受過大理寺嚴刑拷打一般,被針紮得紅腫疼痛。
劉阿鬥問道:“你沒手絹用嗎?宮裏有很多。”
我悶聲說:“我要自己繡。”
“可是你不會啊……”
有時候太過老實還真是惹人討厭。
“不會才要練習的。”我推開他的臉,說,“你做你的事去,別煩我!”
他委屈地看了我半晌,悶悶地哦了一聲,默默地離開了。
要繡什麼花樣給他好呢……既要寓意吉祥,又要有我司馬笑的個人特質,既要能保他平安,又要讓他一看到手絹就想起我……
而且隻剩下兩天的時間了……
煩死人了!
鳳鳳跟她的新情人纏綿完,心滿意足地跑來跟我撒嬌,我想她這年紀跟我母親也差不多了,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春,我拿針嚇了她一下,她咯咯咯叫著躲開。
我冷哼道:“沒良心,我還以為你會很想他呢,虧他對你這麼好。”
她估計是沒聽懂我的話,拍拍屁股跑去騷擾劉阿鬥了。
我看著她雄糾糾氣昂昂的身姿,靈光一閃——有了!
繡鳳鳳!
鳳鳳是母雞中的戰鬥雞,還是我司馬笑的吉祥物,繡鳳鳳最是合適!
我嘿嘿嘿笑著,開始我鬼斧神工的傑作。
劉阿鬥看著看著也看明白了,晚上就寢的時候,他問我:“笑笑,你是不是繡手絹給叔父?”
我點頭道:“是啊。”
劉阿鬥失落又期待地說:“我也想要……”
我摸摸他的腦袋,笑眯眯地說:“你,沒有。”
“為什麼?”他皺著眉頭,不高興地看著我。
“因為他是義父,你不是。”
“那我要當你義父。”劉阿鬥跟我強上了。
我隻能說:“你年紀太小,等你到義父那個年紀,就有自己的兒女了。”
他似懂非懂地哦了一聲,沉默了片刻,忽然又轉過身來問我:“笑笑,怎麼才會有自己的兒女呢?”
我猛地僵住。
來了,經典問題來了!
但是一般問這種問題的都是十歲以下的孩子吧,劉阿鬥太超齡了,他用這樣純真無邪的眼神跟我躺在一張床上,還是名義上我的夫君,讓我感到壓力很大啊!
“這個問題……很複雜……”我緩緩說道,“我很難跟你解釋清楚……”
他眨了下眼,說:“是嗎?那我明天去問母後。”
我拉住他的袖子,無力地說:“陛下,你年紀也不小了,遇到問題不要總是想著問別人,要自己去找出答案,你說是不是?”
他憨憨地笑道:“聽上去很有道理。”
“所以陛下,這種問題,你就不要問別人了,好不好?”我有預感,他若去問太後,我會死得很年輕。
“笑笑不是別人,笑笑你告訴我吧。”
“我,不知道!”我惱羞成怒,抓起被子蒙住他的腦袋,怒吼一聲,“就寢吧,陛下!”
被子裏傳來他的笑聲,我無力癱倒,卷了被子往另一邊睡去。
他在那邊說:“冷……”
我回頭一看,發現自己不小心把被子都扯過來了,便又分了他一點。
“不然你去多拿一床被子來。”一說完,我又道,“不成,還是算了,我分你。”
讓太後知道我們睡兩床被子,那就不妙了。
他向我這邊擠來,手腳確實有些冰涼,入了秋,到了晚上宮殿裏便陰寒起來,鬼氣森森的,真是怎麼穿都冷。
他握住我的手說:“笑笑,你的手真暖和。”
真是抱歉啊,因為整床被子都在我身上。
他湊上前來說:“笑笑,你身上真好聞。”
我推開他的腦袋,不耐煩地說:“別得寸進尺了,男女授受不親,過去點過去點。”
他倒是聽話地過去了,我幫他把被子蓋好,終於可以安心入睡。
次日午膳後,趙拓施施然而來,我坐在劉阿鬥身邊,看著他口吐二字:“小人。”
這次北伐中原,義父和薑惟都去了,蜀都留下來的,跟我關係說不上好但是總歸比較親近的隻有趙拓一人,這個人留著還不如去了的好,偏偏他不但不去,還留下來騷擾我。
他對我嫣然一笑。
我們三人卻如朋友一樣坐下來閑聊。
趙拓說道:“丞相說,陛下在宮裏寂寞,讓我多來陪陪陛下說話解悶。”
劉阿鬥喜上眉梢,欣然道:“叔父最疼我。”
我低聲反駁了一句:“最疼我。”
趙拓哧地一聲笑,抬起扇子掩住嘴角,一雙眼睛賤兮兮地在我和劉阿鬥之間打量。
我瞪他一眼,“看什麼看,趙白臉!”
他笑眯眯道:“小笑笑,我還能這樣叫你嗎?哦不對,我該問陛下。”他轉頭看劉阿鬥,“陛下,我能這樣叫司馬笑嗎?”
劉阿鬥傻乎乎地笑著說:“當然可以啊。”
陛下,他調戲你的妃嬪呢!不,簡直就是在調戲陛下你啊!
劉阿鬥那個傻子毫無察覺,趙拓問他:“陛下,你和笑笑,誰在上麵,誰在下麵?”
我操起裁紙刀就要追殺他,趙拓起身就躲,他到底練過功夫,我追殺不到,反把自己累得氣喘籲籲。
劉阿鬥看得樂不可支,笑著說:“笑笑在外麵,我在裏麵。”
趙拓愣了一下,隨即捶地狂笑。
劉阿鬥說這句話是極為純潔的,趙拓那廝顯然就往下半身想去了。當皇帝的大概是怕被刺殺,或者半夜需要人服侍,所以一直都是自己睡裏側,妃嬪睡外側,慢慢地也就成了規矩。劉阿鬥這麼說,完全是陳述事實。
趙拓那死白臉……
劉阿鬥還不明所以,看趙白臉笑,他也跟著傻樂,氣得我沒蛋也疼。
但劉阿鬥這麼一說,趙拓估計也明白了我跟他是清清白白的關係。
“陛下,真是萬民之福啊……”他眼角還閃著淚花,邊笑邊說。
劉阿鬥謙虛地說:“哪裏哪裏,我遠遠不夠呢……”
趙拓說:“小笑笑,你怎麼轉過身去了?”
我沒好氣地回道:“不想看到髒東西。”
趙拓哼哼地笑道:“那就不要照鏡子。”
我輸了……
我嘴上功夫輸給了趙拓,輸給了劉阿鬥,我怎麼就淪落到今天這地步了……
我一人暗自神傷,他們君臣倆有一搭沒一搭地談論著朝上的事,我不怎麼感興趣地聽著,給義父繡手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