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有難(五)
錦繡華章
作者:隨宇而安
上期回顧:
我把東西收拾好,見聞人非還在,便對他說:“我藏東西,你出去一下。”
他愣了一下,靜靜地看了我片刻,終於轉身出門去了。
真受不了他看我的眼神,好像我快跳進火坑似的。我以為聞人非素來內斂,喜怒不形於色,但不知是我的錯覺還是我的敏感,總覺得他看我時的眼神過於複雜糾結,倒不像是平日朝堂上的他了。
我把寶箱藏嚴實了,然後回身去開門,走到門邊,便聽到母親的說話聲。
“你也不必覺得欠了我們什麼,我也想明白了,昊哥的死,認真論起來與你無關,他也沒有怪過你,否則就不會托你照顧笑笑了。”
聞人非低聲說:“我終究沒照顧好她。”
“她這孩子天生多災多禍也多貴人的命,總能逢凶化吉。陛下宅心仁厚,單純質樸,不會為難她。太後雖有刁難,那孩子也知道分寸進退,不會讓自己吃大虧的。”
想不到母親這麼看好我……
聞人非輕輕一歎:“我很抱歉……”
然後便不再說什麼了。
聽他們這麼說,似乎我爹的死還跟聞人非有一點關係,但是母親又說“認真論起來與你無關”,早些年母親對聞人非采取不聞不問不理睬,非暴力不合作的態度,後來慢慢地態度就和善了許多。如果連母親都說“無關”,父親也不記恨聞人非,那想必是真的有什麼誤會了。
我又何必去操那份心呢。
我開了門出去,聞人非側過身來看我,我笑道:“你還沒走啊,要留下來吃飯嗎?”
他低頭一想,居然說:“也好。”
母親說:“那我多添個菜吧。”說著進了廚房。
我在庭中石桌上擺上碗筷,聞人非的目光如影隨形。
我終於忍受不住他的騷擾,回過身對他說:“聞人非,你也是時候娶妻生子了吧。”
他愣了一下,問道:“為何突然這麼說?”
我上前兩步,身高隻到他胸口,整個人像是籠罩在他的陰影裏。我仰視他的眼睛說:“你二十八歲了吧。”
他點了點頭。
“沒有生理需求,也有心理需求了吧。”我掰著手指說,“我姓司馬,你再怎麼看,我也不會姓聞人的。”
他身形一僵。
“女兒是要自己生的,別人的,終究是別人的。”我歎了口氣,“雖然我也想要個有權有勢的父親,也挺想把你當父親,不過我娘估計不願意。”
“父親……”聞人非輕輕念了一遍,似乎是咀嚼品味著這兩個字,纖長濃密的睫毛擋住了眼底的波瀾,讓我看不出他心裏的想法。片刻,他笑了一聲,“是嘛……原來如此……”
我不知他心裏到底轉了幾個彎,但仍是對他點點頭道:“你若想要兒女,蜀都多得是女人想給你生,你不如趁著出征前找一個,等你班師回朝,就能抱現成的了。”
他歎氣笑道:“你真是胡鬧。”
“我難得這麼認真……”我有些受傷,“聞人非啊,你為什麼一直沒有成親?”
他眉梢微挑,眼神卻恍惚起來,半晌才微笑著答道:“一開始……沒有想過……”
“後來呢?”
他這回不再遮遮掩掩了,大大方方地伸手來摸我的腦袋,輕輕揉了揉說:“不告訴你。”
我怒瞪他。
他笑了。
這一笑讓全蜀都的女人都酥了骨頭,半個蜀都的男人都斷了袖袍。
“說……說吧……”我咽了咽口水,“我保密。”
他別過臉去,唇畔噙著抹淡淡的笑意,鳳鳳在身邊撲騰著,想要讓他抱,他低頭一看,接住了,卻往我懷裏一塞。
聞人非道:“你沒有背景,在宮裏難免遭人為難。我收你為義女,如此便沒有人敢給你難堪,便是太後也要給我七分麵子。”
我張大了嘴傻傻看著他。
他從袖底取出一個錦盒,錦盒中竟是一個玉鐲。我見過不少奇珍異寶,也算有點鑒賞力,這個玉鐲卻是極品紅玉,最難得的是中間天然形成的點點金光,如星光璀璨。
他執起我的左手,將玉鐲戴入我手腕間,輕輕撥弄了一下,說道:“這是我們聞人家的傳家之物,我這一生,大概不會有子息了,你是我的義女,也算是半個聞人家的人,這鳳鐲以後便是你的了。”
冰冷的是玉鐲,溫熱的是他的指尖。
我低著頭,愣愣地看著手鐲,目光緩緩移動,看向他握著我的那隻手。可能是突如其來的好事,讓我的心口怦怦直跳,耳中嗡鳴聲一片。
“明日,陛下會在朝上宣布封你為良人之事,我也會宣告收你為義女,日後若有人為難你,你告訴我,我自會替你出頭。”
我回過神來,仰起頭看向他的眼睛,忍不住說道:“那樣我會忍不住想狐假虎威,作威作福……”
他輕笑一聲,輕輕揉了揉我的腦袋,溫聲道:“那也隨你。”
唉!有人寵的感覺真好,我忍不住上前半步,腦袋在他胸口蹭了蹭,輕輕喊了一聲:“義父……”
他握著我的手分明一緊,然後緩緩鬆開了。
仿佛歎息了一聲。
母親端著菜出來,說:“笑笑,去打酒。”
聞人非說:“不必了,以茶代酒。”
我不好意思地說:“茶也沒有。”
“清水也可……”聞人非無奈接口,然後忍不住笑了。
我們三人一雞,剛好湊了一桌。
我雖在劉阿鬥那裏敲詐了不少金銀珠寶,但出入宮闈都身著朝服正裝,從小到大沒戴過什麼首飾,這會兒手癢地一直想去撥弄那個手鐲,想到送我手鐲的人不久便要離開了,又不免難過,便說:“義父,你可一定要平安回來啊,不然這個義父我豈不是白認了,人家還得說我克父。”
死了一個親爹,又死了一個義父,我的命未免也太硬了。
他淡淡一笑,聲音裏似有安撫人心的力量,為我夾了一筷子菜,說道:“你放心吧。”
他對我這麼好,我之前還寫那麼多以他為男主的情色小說,說起來真是對不住他。但也不能全怪我,他這種領子拉得極高,穿得嚴嚴實實,一絲不苟,渾身上下充滿禁欲氣息的男人本來就容易引人遐想。
以後他是我義父了,我就不能這麼編排他了。
可惜寫多了文章,我看著他的眼神一時很難調整過來,總忍不住往那檔子事想去,他若知道我滿腹齷齪思想,不知會不會收回那個鐲子。
想到此處,我偷偷把鐲子往裏塞了塞。
我以水代酒,敬了聞人非一杯,他看我的眼神越發柔和起來,讓我忍不住鼻酸眼熱。
“我不在蜀都之時,你若有難處,可以找金劍求助,或者……趙拓。”聞人非一歎,“此番他並不出征,此人雖有些好遊樂,但門路甚廣,算是個聰明人,也願意幫你。”
對於他最後一句話的每一個字我都表示強烈懷疑,但是出於給義父個麵子,我就沒有多說什麼了。
飯後,我幫著母親收拾碗筷,在廚房裏與她單獨談話。
“我的珠寶首飾都藏在床底下左數第二塊磚下麵,你若有急用便去拿,我在宮裏繼續敲詐劉阿鬥的。”
母親說:“讓你敲詐他,現在連本帶利都還了,你再繼續訛詐,下輩子都得還。”
我歎了口氣:“不敲詐他我心裏不痛快,誰讓他們劉家人小氣,那點微薄俸祿本來就不夠養家糊口了,還整天扣我的。”
母親沉默了片刻,忽地壓低了聲音,探頭過來問:“你和陛下……可曾……”
我無力道:“他是個孩子呢,什麼都不懂,不然我早跑了。”
“那太後怎麼就封了你當良人?”
我把那鮮血淋漓的一夜繪聲繪色地說與母親聽。
所以說她還是不如聞人非了解我,也不如聞人非了解劉阿鬥,我們倆能幹出什麼事呢?無非就是睡各自的覺,讓別人聽牆角去吧!
母親說:“可是你這樣能瞞多久?太後也是精明的人。”
我幽幽地道:“走一步算一步吧,好在劉阿鬥還算配合我的工作,隻要說太後會砍我腦袋,他就什麼都聽我的了。”
“陛下還真是一點都不像太後。”母親沉重地說,“也比先皇厚道多了。”
我做了個精辟總結:“他隻是傻。”
第十章
我在家裏過了最後一夜,這一夜我拋下了鳳鳳出去,和母親擠一張床來增進母女之情,結果後半夜她把我踢了下床,我認命地回去找鳳鳳。
第二天一大早,宮裏的馬車又來了,迎著我和鳳鳳回宮。
那宮人看著我的嘴臉更加諂媚了,想必是聞人非昭告了我的義女身份,如今怕是蜀都的人都在猜測,司馬笑是何等人物,一夜之間,身價百倍,聞人非當了我義父,劉阿鬥當了我夫婿……
麻雀算是變鳳凰了吧。
我靠在馬車上,撥弄著鳳鐲,鳳鳳跳到我手上,我手上頓時一沉,她又一跳,爪子扒住我的手鐲,然後撲騰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