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長時間超負荷的腦力勞動,我得了嚴重的神經衰弱症。一到晚上就睡不著覺,大腦始終處於高度亢奮狀態,往往要到淩晨二、三點鍾過後才能入眠,白天卻無精打采。更讓人傷透腦筋的是,每天早晨都不能按時起床,太陽都照到屁股上了,我卻還在床上呼呼大睡。辦公室是在礦領導的眼皮子底下做事,杜主任當然不會允許。有一次辦公室裏有急事,他還叫肖一淼到宿舍來喊過我。事後他仍在用最大的耐心勸導我,可我的生物鍾已完全紊亂,任由他把嘴皮子說破了,仍調整不過來。杜主任見三番五次找我談話都不能奏效,隻得搬來組織部門做救兵。組織部長親自帶領手下一名幹事,鄭重其事地跑來來找我談話,內容自然還是諸如要注意勞動紀律、我還沒有取得文憑之類的。過去,杜主任也跟我談過:“你現在沒有文憑,沒有文憑就沒有通行證,所以下一階段要朝這個方向去努力!”他們當時本來都是一番好心,可我聽了卻覺得如哽在喉,我沒日沒夜地幹,還吃力不討好,覺得他們未免過於吹毛求疵。於是不知天高地厚地頂撞道:“又不是我死皮賴臉想要過來,是你們綁著八抬大轎硬要把我往裏塞。東山銅礦有本科文憑的人那麼多,你們為什麼不去找他們來當秘書?”
組織部長官雖不大,手中的權力可是不小。從沒有人敢在他麵前如此冒犯、公然藐視他的權威,從此以後對我心生不滿,經常在各種不同場合公開詆毀我。他的話傳到我的耳朵裏,我聽了隻是淡然一笑:“拿著雞毛當令箭,曆史前進的車輪是任何人也阻擋不了的。”滿頭銀發的部長聽了更是惱羞成怒,氣不打一處來。
東山一共有兩人名叫江品川,另外一名江品川在下麵一個車間當會計,兩個同名同姓者關係自然非同一般。於是我與另外一名江品川串通一氣,經常捏造一些針對組織部門和領導的子虛烏有的意見和捕風捉影的批評材料。用電腦文檔格式打印出來,最後還要署上江品川的大名,投遞到組織部門對外公開的幹部評議與組織工作征求意見箱裏。等到他們煞有介事來調查時,兩個人卻都裝出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神態,矢口否認是己所為。組織部長雖明知是我搞的惡作劇,又拿不出確鑿的證據,所以奈何不了我,最後隻得息事寧人。
我當時總覺得他們太嚕嗦,抓住一點毛病就喋喋不休、緊咬著不放。尤其是回憶起過去,時常會產生一種心理落差。想當初我也是一人之下,千人之上的人物,沒人敢在我麵前氣指頤使,工作不順心時,甚至常拿魏少倫當出氣筒,何曾受過這種窩囊氣,有一種虎落平川被犬欺的感覺。為了排遣心中的鬱悶,我還編纂了一首小詞聊以自慰:“省長我跟他握過手,市長我跟他喝過酒,部長的簽名我也有。”正因為從前我行我素慣了,所以受不得半點約束。加之魏少倫對我太好,始終忘記不了他的知遇之恩,所以對別的領導,再也提不起任何的興趣。
實在沒轍的杜主任,又開始四處為我張羅起對象來。礦山裏女孩子本來就少,漂亮一點的女孩更是鳳毛麟角。我來辦公室之前正在追求公安科的一名女會計,對方遲遲沒鬆口。就在我要打退堂鼓時,與她同一科室的另一位長相與氣質更佳的女會計,卻三番五次乘辦公室沒人時,主動跑來找我搭訕,我卻對她冷若冰霜。“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跟丁潔的一番刻骨銘心的戀情,留下的鉻印太深,一直在我心頭揮之不去,於是再也容納不下其他的情感。更何況杜主任給我介紹的對象,長相僅一般。可是我又不好拂逆杜主任的一番好意,隻得勉強點頭表示同意。沒想到對方也滿口答應了,反而弄得我左右為難起來,於是在杜主任安排就緒的那次相親宴上,我沒有如期去履約。
在我當上秘書的前後那段時間,桃花運接連不斷。礦裏頭最漂亮、最有氣質、學曆最高、工作最優越的很多女孩,都尋找各種借口與我接近。豔福不淺的我卻再也無福消受,一而再,再而三地退縮。
那麼多優秀的女孩子們把愛意的目光投向我,如果我當時一點都不動心,那肯定是假話,可是自己還有資格去愛嗎?隻要在官場走過一遭的人,都深知官場的黧黑。我心裏當然也清楚,我已不再是從前的我。官場就像一個大染缸,把我從靈魂到軀殼都熏染得一團黢黑,官場的諸多劣習已深入骨髓、沁入肌膚,雜念一多,人就不可能重新再回到原點,再想洗心革麵幾乎沒有半點可能。我又怎麼忍心用自己肮髒的軀殼去玷汙她們純真無邪的愛。
偏偏得不到的東西往往又最能夠吸引人,我在那些女孩子們眼裏奇貨可居,她們之中的很多人對我都情有獨鍾,不惜施展各種魅力妄圖擒獲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