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的麵麵觀
中國讓我敬畏:中國讓我對人類的多樣性深感敬畏。中國讓我感受到文明的前進,這不斷推動我們向更高深知識的掌握和更多的公正與理性思維的邁進。中國宛如世界的中心:它是人類物種基因的一個主要集中地,通過進化使我們獲得對宇宙萬物更多的啟示和更深的了解。
第一次來到上海的時候,我深切地感受到了文明的前進。在研討會之前,我抽空參觀了上海博物館,那裏展示了一部分中國最好的藝術品。各種瓷器、石器、銅器、銀器和金器展品使我收獲頗豐。但是我最喜歡的展廳是玉器廳,那裏柔和的黃色燈光營造出了一種異樣的平靜和靜謐。
我觀察的第一件展品是一件裝飾品——半透明的圓盤,曾經是佩戴在身上的裝飾品。令我驚訝的是這件展品旁邊的說明指出它製造於公元前三萬年。我開始想像那個藝術家是如何製作這件精美玉器的。然後我又開始想像最初它被展示給什麼人,當時的社會、住所、兒童和玩具是什麼樣子。
我來自澳大利亞,我的祖國建立於二百多年前,對我來說,想像三萬二千年前的社會的確非常困難。更讓人感到吃驚的是,這件玉器並沒有明顯的實用價值。它既不是食物也不是住所,不能保護人也不能用來繁衍後代。它隻不過是一件精美的物件,由工匠製作出來給別人佩戴。它表明在久遠的古代,中國人就已對非實用性的情感樂此不疲了。這體現了一種高度發展的精神和審美感覺。他(她)們嚐試著使自己的生活更加快樂,情感和物質更加豐富。
我激動地給我遠在澳大利亞的男友約翰打電話,告訴他我發現的玉器,和他分享我當時的謙恭和驚歎之情。來到中國這個文明古國,在關於性的多樣性、平等與和諧方麵貢獻一點新的思考,似乎是太冒昧了。而從一個非常年輕的國家來到一個古老的國度似乎又顯得過於雄心勃勃。
男友鼓勵我堅持下去不要動搖。從古老玉盤體現出來的對美的追求和精神情感現在又被喚醒,讓我們理解人類總是在探索自己對美和愛的感受的。人類總是不滿足於基本的生存。人類是不斷進化的複雜生物。他(她)們富於多樣性。對大多數人來說,對自我、家庭、特殊朋友以及大自然的愛是重要的——是探索和渴望永不枯竭的源泉。
所以我克服了自卑的情緒。我要為這次研討會提出我的想法。我是一名法律工作者,一名獨立法庭的法官,一個國際人權發展和近年來抗擊艾滋病行動的參與者。更重要的是,我是一個有著不可剝奪人權和尊嚴的人。而且我是一個同性戀者,所以可以通過分享個人的經曆直接參與本次研討會的討論。
嬰兒退化:對兒童的觀察研究表明許多兒童,可能是大多數兒童都害怕或者厭惡與它們自己不同的事物。這當然是嬰兒紊亂症的表現。大多數人受過教育後會擺脫這種心理紊亂。他們開始接受人類的多樣性以及地球上的其他生命形式。但有些人卻做不到。
嬰兒對不同事物或者陌生人產生排斥的原因是多種多樣的。性傾向隻是差異的一種表現形式。在深受猶太教—基督教—伊斯蘭教宗教傳統影響的國家,宗教經文暗示“選擇”不同於大多數人所選擇的異性戀作為性傾向的人是罪人、有悖於神之愛、違反自然事物秩序中的性愛情感目的:即繁衍後代、延續物種、推進自然進化。
中國在很大程度上並沒有受到此類宗教教義的影響。確實,在中國有人信奉這些宗教,但人數並不多。基於此,在外國人看來,中國似乎更加可以從科學與理性的角度探討性多樣性。當人們認為神或者宗教是拒絕性的多樣性的話,那麼科學家、社會學家以及律師要試圖改變人們的態度和社會體製就變得更加困難。
但是,中國雖然不曾有強有力的宗教,但卻有根深蒂固的傳統觀念——特別是對家庭傳統以及對婚姻、傳宗接代、延續香火的重視。這些傳統使得社會很難容納性少數人群——包括同性戀、雙性戀、變性人、中性人的存在和權利。這些人群的出現,顛覆了對過去文化範式二元論的假設:人類被清楚地劃分為異性戀的男性和異性戀的女性,沒有給那些在心理、生理、性傾向方麵有差別的人留下任何生存空間。中國也不例外。
導致產生嬰兒紊亂症,對差異表現出恐懼的主要區分標準就包括性或性別。當然也包括種族和民族、膚色和文化、宗教和政治主張、殘疾、艾滋病、精神疾病等等。
傳統歧視:1993至1996年間,我作為聯合國秘書長人權特別代表在柬埔寨工作。當時柬埔寨正在從戰亂中恢複,我的工作就是動員各方尊重上述各個方麵的多樣性,推動保護每個人的基本權利和尊嚴。
在工作中,我意識到種族歧視、疏遠和種族優越感並不僅存在於歐洲社會,而是一個普遍的現象。毫無疑問,世界上其他國家地區也是一樣存在這樣的問題。
我年輕的時候,澳大利亞推行一個叫做“白種人的澳大利亞”的國家政策,該政策是有法律效應的。非歐洲人後裔很難進入澳大利亞,更不可能成為公民居住在澳大利亞。當時,該政策得到支持是由於經濟上的原因,也因為人們從中體會到了種族和文化優越感。這使我聯想到在上海博物館剛剛看到的玉器,很難解釋我們當時的優越感從何而來。不過,這就是澳大利亞在1966年前的真實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