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可辛利用孫納的遭遇對愛情做出地域與階層區別的劃分,從某種程度上透出濃重的商業與刻意氣息。不同於以往對美國人的大肆稱頌與追捧,《如果·愛》中的美國人被陳可辛設定為下流無恥、虛偽無情的角色,本質為用輕浮姿態騷擾女性的流氓。當美國人對陳可辛的讚揚表現平靜淡漠時,他改變態度,轉換策略,改用批判方式吸引美國觀眾的注意力,並用不同國家、不同階層愛情方式與價值觀念的比較側麵反映中國傳統愛情價值觀念在現代社會遭遇挑戰、麵臨顛覆的嚴酷處境。此外,愛情地域與階層的劃分對電影角色乃至現實觀眾的身份定位具有潛移默化的影響,民族主義、愛國主義、浪漫主義、現實主義等思想在思量愛情存在與發展現狀的過程中擦出明豔的火花,與此同時,思想的交彙帶出強烈的共鳴,心靈波動在特定時刻達到一致,從而符合陳可辛傳遞愛情含義最大化的目的。
二、洞察黑暗殘酷現實中的激情與絕望
“《如果·愛》在以頗為冷峻的浪漫手法講述一個優美動人的故事的同時,既沒有脫離我們的時代,也沒有脫離我們時代的愛情。”[1]
愛情中沒有絕對的對與錯,經濟、政治、文化以及社會環境都是製約愛情的重要因素,都具備改變愛情發展軌跡的力量。現代社會物欲橫流,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不複以往,攀比的行為、虛榮的心理在很大程度上成為控製愛情走向的關鍵,精神與物質偏離統一狀態並漸趨分離,演化出“魚和熊掌不可兼得”的艱難局麵。人擁有選擇的權利也擁有放棄的權利,不同的道路通向不同的結果,選擇自己喜愛的道路大步向前無可厚非,這不過是人在本性催動下為適應社會獲取更好物質條件而做出的判斷。凡事皆論“舍得”兩字,在“舍得”鬥爭中得出的結論能夠轉化為普通人披荊斬棘成就輝煌的動力。
人一旦成功,別人就會忘記他手段的卑鄙,陳可辛將孫納的愛情設計成適用這句話的存在,而這也是孫納遭受批判與鄙視的原因。正如上文所提,孫納在愛情中作出的選擇不能簡單地用對錯進行評價,然而人們還是不自覺地對她的行為產生排斥感。
精神與物質的完美統一是人最渴望的念想,在韓劇中這種念想無時無刻不在上演,且在繁雜的加工下成為幼稚與天真的情節,獲得觀眾打雞血般的誇張反映與不成熟評價。而在《如果·愛》中,陳可辛極力讓愛情擺脫這種“流水線”式的生產方式,設計了悲情角色林見東與聶文,而孫納的那句“最愛你的人永遠是你自己”,更是直接強化了愛情的殘酷性與現實的不可抗拒,順應了人們心口不一、對號入座的觀影習慣。觀眾對“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式愛情意料之中的奇妙心理,一種表麵批判譴責、內心堅持不變的矛盾思想,極致凸顯了陳可辛在使人們在精神上獲得批判的俯視感,與獲得在艱澀現實中保持原來模樣機會的意圖。此外,孫納在這種“極度自私自利”的愛戀中,早已成為一個無法“洗白”的角色,與林見東第一次邂逅時吃熱湯麵、睡覺磨牙、睡醒偷麵等情節,其實是對其人性中存在不可磨滅的汙點的暗示,與此同時,愛情在人物性格的影響下也呈現出於徘徊於邊緣的模糊狀態。
在《如果·愛》中,性格是愛情變質的原因之一,林見東安分守己、腳踏實地、樸素不爭的性格與孫納活潑好動、力爭上遊、不擇手段的性格交集甚少,在初步磨合的過程中,性格引導下的人生態度的差異初見端倪,而現實黑暗的沉重一擊,直接將差異擴大到難以想象的地步。第一次受挫讓孫納夢想的狂熱、浮躁的虛榮感稍稍平息,然而朋友的話語、林見東同學的身份又讓孫納倍感不甘,並實行了第二次出走計劃,用十年的時間抹殺過往,在社會戰場上摸爬滾打、勾心鬥角,最終攀上現實高峰,實現身份跨越,以“一覽眾山小”的姿態俯瞰人世蒼涼。
陳可辛認為:“這是一部探討回憶與愛情的影片,像懸疑片,因為在每個人的回憶中,事實往往被主觀想象所蒙蔽,而關於愛情的回憶其實就是最典型的例子,是機緣巧合還是陰差陽錯,最終誰也不能確定。”[2]孫納曾經說過:“過去唯一的用處,就是讓我不再想回到過去。”她用“過去”一詞鎖定了過往的愛情,並對其進行壓製與消磨,同時剝奪其被回憶的權利,與此同時愛情成為孫納劃分現在與過往的一種標準,以默然的態度將愛情定位為物質生活的附屬品,全心全力把愛情改造為謀取切實利益的工具,自覺剝離愛情的內涵與實質,將金錢、名譽、地位源源不斷地塞入愛情中,使銅臭味愈發濃重。
“你是誰?你是誰?那樣看著我,在前世裏,還是夢裏?似曾相識的你,愛,在你眼中,是我不明白的感覺,為何你要問我,問我是誰?”這是孫納在戲中的一段唱詞,麵對林見東的詢問,她的回答有“前世”、“夢裏”,卻始終不提“回憶”兩字。刻意回避的心理和對現在生活的執著讓孫納以故作不知的冷漠態度與林見東劃清界限,愛情純淨的感覺令她如臨大敵,單純思考在自己眼中一文不值的東西會對自己如今得到的一切造成不可估計的破壞,她深感恐懼無助。殘酷的現實和內心的需要存在難以調和的矛盾,兩者的對抗無疑是對脆弱愛情和複雜人性的最大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