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膽,無所顧忌,同時也令人作嘔到不忍目睹。
桂明很快就和王蓬生攪在一起,將他調為自己的司機。這中間帶他去香港旅遊、為他買車、供他揮霍,以金錢堆築起他們的愛巢。周圍的人誰都看出這是一場無愛的愛情遊戲,隻有桂明當局者迷,以為王蓬生是這個世界上最愛自己的男人,自己終於找到了真正的愛情。
他盯著你的錢袋呢,貴陽女富豪。
他們後來的反目為仇,是因為倆人的私情暴露後,桂明的美籍丈夫掐斷了她的經濟來源,王蓬生“傍富婆”的美夢破滅了。他毫不手軟地將這個不再富有的女人掐死在酒店的客房中,拿走了她身上的20萬元存款和身份證。
桂明的死在1998年的貴陽,成為轟動一時的新聞,而我所要關注的,是這場愛情陰謀中通行的價值尺度是什麼?毫無疑問,在這裏,金錢是最高原則。對金錢的欲望,自始至終貫穿著他們的戀情,即使是包裹上愛的外衣,那強烈的欲望也仍然是赤裸裸的,令人一望而知。不再有真情,不再有柔情,甚至不再有憐惜之情,麵對一個美麗的女人,他不再會“憐香惜玉”:不給錢就掐死你!道德、法律、人性,還有自己殺人後逃不逃得出去這樣最切實的問題,都統統丟在腦後。將錢拿到手,將別人的錢據為已有,這成了唯一的目的。金錢使人變成野獸。
我們不得不麵對的現實是,急劇推進的現代化過程,使金錢成為單純而有效的價值尺度,我們可以看見它在社會生活各個方麵的暢通無阻。或者真的像戰後日本第一位總理大臣吉田茂在他的《激蕩百年史》中所說的那樣,政府所推行的迅速現代化,使人們在醉心於文明開化的同時,出現了道德上的混亂,這是在輸入外國文明時必須付出的代價?今天我們在現代化的過程中,遇到了和日本同樣的問題。今年2月27日,全國多家報紙均刊載了這樣一條新聞:洛陽某遊戲機房的老板金祥武,因為段可可、薛亞山、杜若飛三個小學生欠他2.5元的打遊戲機費用,就非常殘忍地將三個孩子殺死在他的遊戲房裏,然後夥同他的兄弟碎屍拋屍。赫人聽聞的血案,僅僅因為2.5元錢,說出來恐怕都無人相信。金錢完全遮蔽了人的本性,這個極端的例子,充分說明了目前社會道德下滑的程度。
而就在我寫著上麵這些文字的時候,中央電視台《今日說法》欄目正在分析這麼一個案子:上海做化妝品生意的女老板徐榛,為了消除競爭對手,出資5萬元雇人殺了趙文水,而趙曾是她關係密切的商務朋友。殺手矯春德在接受采訪時說,他之所以去殺一個無怨無仇又不認識的人,“是讓錢逼的”。並不是有人逼債,而是經受不住無錢的壓力。這是2000年5月19日中午,我聽到這話時,怵然一驚。近年來,官場上出資除掉政治對手的事件時有發生,這在過去的幾十年中,都是聞所未聞的。比如江西安義縣原縣長陳錦雲,指使人用汽車撞傷自己的政敵縣委書記;待他如願當上縣委書記後,又顧凶刺殺縣委副書記。再比如海口市國稅局稽查局稽查長蒙文騰,因參與銷售贓車,被海南省檢察院起訴處副處長黃崇華查處,懷恨在心,出資5萬元將黃殺害。更甚者當屬河南商丘梁園區規劃土地管理局局長徐建設,為報複市城市規劃管理局局長李文忠,先後出資27萬元將其殺死,並企圖對作案者殺人滅口。官場正遭“黑色汙染”。所以在這裏我不想單純地討論情感問題,官場、商場、情場,目前麵臨的是同一困境。在這樣的大背景下,獨獨要求愛情美好,要求情感不受汙染,是不可能的,也是不現實的。
廣州女作家張欣在她的都市風情小說中,多次涉及到金錢和情感的關係,她不無調侃地說:對於今天的人們來說,是像梁山伯那樣化為蝴蝶,還是像李嘉誠那樣成為富翁,答案不言自明。化蝶已經是昨天的神話了,不會有誰還會因為愛情化作彩蝶翩翩起舞,雖然至今我們還會在霓虹閃爍的歌舞廳裏,聽到50年代陳剛作曲、餘麗拿演奏的小提琴獨奏曲《梁祝》。這首純情名曲在娛樂場所的泛濫,正說明愛情已到窮途末路。過去,蘇聯專家在中國的時候,曾經說過,我們欣賞《梁祝》,並不是欣賞它的技巧,我們的小提琴不知要比餘麗拿高明多少。我們主要是沉浸於它所表述的東方式的夢幻愛情,純美的抒發將技術上的粗糙遮蓋住了。那是50年代的樸素的中國。想起來是那麼遙遠,“仿佛已經是從前”,從前,從前我們的愛情,曾是多麼的美好。
很多很多年以前,浙江諸暨有一個榮複軍人療養院,住在那裏麵的,是一些在朝鮮戰場上光榮負傷的軍人。那是一個崇尚英雄的年代,也是一個崇尚犧牲的年代,雖然,那是一些無手無腳,或失聰失明的男人,但還是有許多女孩子,真心地愛上了他們,嫁給了他們。當時全國有很多這樣的療養院,有很多這樣由健康的女孩和傷殘的軍人組織的家庭。現在差不多50年過去了,這些榮複軍人療養院已經不複存在,人們也漸漸淡忘了那場冰天雪地裏的戰爭,更少有人記得當年那些嫁給傷殘軍人的女人。籍著一張發黃的老照片,浙江電視台《百年回眸》欄目,開始了對照片上那15位女性的艱難的尋訪。後來,出現在鏡頭前的她們,都已經是風燭殘年的老婦人了。而當年,她們是多麼的年輕,多麼的風華正茂啊!楊杏英、錢玲玉、姚春愛、陳愛珍……回首自己的青春,自己的婚姻,自己的愛,她們並無悔意,她們以平靜無悔的心態,對待自己當年的犧牲。就像她們當初的黑白結婚照片那樣,隔著50年的時光,她們的愛情,依然清晰、樸素,帶著那個時代的印跡,然而令人感動。
今天,這一切已經離我們越來越遠了,樸素的歌曲,樸素的感情和樸素的生活。大街上,隨處可以聽見聲嘶力竭而又無病呻吟的流行樂。流行音樂的聲嘶力竭,正好是現代人心靈狹窄的寫照。在這些歌裏,人們痛說孤獨、痛說愛情、痛說失戀的痛苦,用千篇一律的語言,和百分之百的陳辭濫調。現代社會是一個千瘡百孔的社會,愈演愈烈的離婚、單親家庭、掛鑰匙長大的孩子、令人緊張的節奏、味同嚼蠟的快餐,以及充斥著性、暴力和墮落的行為榜樣的流行文化,將人們的心境徹底弄糟了。人們已經來不及去愛,或接受愛,為了追求釋放的快感,很多人將愛情簡化成性。
“一步到床”,這是從“一見鍾情”轉化而來的一個新成語。
“一見鍾情”,好土哦!
所以雖然人們都知道歌舞廳裏無真愛,還是有人不斷到歌舞娛樂場所去尋求感官剌激,性刺激。在金錢的原則下,他們寧願相信金錢買來的東西。1999年7月,安徽省的省會合肥發生了一起震驚全國的惡性綁架殺人案,一個名叫殷建華的電器批發商,被人發現死在一處出租屋的鐵籠子裏,屍身已經腐爛。現場很血腥。殺他的是一個名叫勞榮枝的坐 台 小 姐,很有姿色,她和她的男友法子英從湖北潛入安徽,就是為了殺人劫財。為此他們從容不迫地租房,焊製鐵籠,選擇適合的歌舞廳坐台。他們最終選中殷姓老板為人質,一是因為他對勞榮枝垂涎三尺,當然更重要的是他看起來很有錢。此前,他們還以相同的手法,在南昌綁架殺害了一個名叫熊啟義的電器老板。勞榮枝在案發後僥幸出逃,至今未被抓獲。這個眉宇間長著一顆動人美人痣的三 陪 女,還會不會用同樣的手法繼續作案?
男人們越來越放縱自己。從法律的角度說,殷建華固然是一個受害者,但若從道德和行為兩個方麵來評判,他又有那麼一點點咎由自取。泡妞、拉蜜、揮金如土、耽於享樂,是男人的時代病。南昌熊啟義,也是這麼送的命。而比殷建華更慘的是,他一家三口全部被殺。他的妻子,曾是一名漂亮的女軍人,而女兒才三個多月。因為自己行為的不檢,累及妻小的性命,從這個角度,有人甚至說他們兩個都死不足惜。
在本章將要結束的時候,我還想講述一樁最近發生在上海的官司,這個官司很有寓意。一位叫舒雲的女大學生,在癱瘓三年後,一紙訴狀,將她的不肯履行“愛情諾言”的男友送上法庭。三年前,舒雲和馬曉寧同是上海大學四年級的學生,處在熱戀之中。一天,在宿舍裏隻他們倆人,而門外的擂門聲驟起的情況下,舒雲在男友的幫助下爬上窗台,希望能暫時避過來人的眼睛。結果驚慌失措中,她失手從三樓摔下,成為高位截癱病人。
在悲痛欲絕、生不如死的心境下,舒雲相信了愛情。她的男友馬曉寧在舒家寫下一份保證書,保證畢業後和舒雲結婚,並照顧她的一生,永不反悔,永無怨言。這份保證書一式兩份。在後來的日子裏,這份“愛情承諾”成了支撐舒雲活下去的信念和勇氣。但畢業後的馬曉寧並未履行諾言,他漸漸疏遠了癱瘓在床的舒雲,到後來就徹底地不露麵了。
現在,舒雲拿出保證書,尋求法律的保護。訴訟扯斷了他們之間的最後一縷柔情。
神話之樹落葉紛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