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醫院(1 / 2)

直到傍晚的時候,他們才找到那所日本陸軍醫院。這裏原本是一所國立大學,是政府投巨資建成的新學校,建築樣式采用的是西式風格,擴有幾坪花園和幾塊操場,其規模頗有些揚張,因此便被日軍一下子看中,攆走了裏麵的學生和老師,就改成他們的陸軍醫院了。

正衝著大門的主樓,是醫院的診治大樓,有五層高,遠遠看去,很有些氣勢。大門口有站崗的日本兵,對身著軍服的人並不過問,而對著便裝的人必要上前做些盤問,

蔣星浩就一直盯著醫院的大門看,盡管他們離得遠,但郭海躍還是擔心被日本兵察覺到,就拽了拽蔣星浩的衣襟,說,“今天先認識了地方,我們改天再來吧。”

蔣星浩沒有動靜,依舊盯著大門。

郭海躍又說,“你看天都黑下來了,我們該回去了,不然,他們會擔心的,還以為我們出什麼事了。”

蔣星浩依然沒動,他的眼睛靜靜地掃著前方。

郭海躍有些無奈地說,“好吧,再觀察一會。”緊接著又說,“這裏守衛得那麼緊,進出的又都是日本人,我們不好進啊,就算進去,一張嘴就漏餡,不如先回去,想一個周全的辦法,再來,怎麼樣?”

蔣星浩說,“呂編輯在裏麵三天了,隨時都有可能被帶走,在醫院裏救他是最好的時機,一旦帶進憲兵隊,就一點機會都沒有了。”

“可那裏麵全是日本人,就憑我們兩個人,帶一個大活人出來?能行嗎?”

“不去做,永遠不行。”

郭海躍知道蔣星浩主意已定,便不好再說,伸了伸略有些僵硬的手掌,發覺手心裏早已經濕漉漉的。

當黃昏裏的最後一縷霞光倏然消失之後,天空便黑沉了下來,月亮不知躲在哪裏還沒出來,有幾顆星星勉強透進來許些孱弱的光,但在這無垠的黑暗中顯得微不足道。不過,地麵上的燈光卻點點搖曳地明亮起來,而且很快就連成了一片,猶如浩瀚海洋上光耀的波鱗,那種咄咄的氣勢,把天空中的星星窘得更加孱弱和萎靡。

一連串的腹鳴提醒了郭海躍,他想到現在該是吃晚飯的時候了,他看了看蔣星浩,蔣星浩仍目不轉睛地盯著前方,在黑暗中,他的專注無須再做掩飾。郭海躍發現,距他們不遠的馬路對麵,正有一家小賣店,於是說,“我去那家店裏買點吃的。”看到蔣星浩點頭,便向那家店走去。他剛剛走到馬路邊,突然從遠處射過來幾道雪亮的光柱,刺得郭海躍幾乎睜不開眼,他知道那是汽車的燈光,果然,便聽到了汽車疾駛的聲音,他看到來車的速度很快,便停在馬路沿上,等待汽車過去,很快,一輛汽車拖著刺耳的噪音從他麵前駛過,他看清那是一輛中型敞蓬卡車,卡車的車門和車身上,可以隱約看到紅色的十字,可以斷定,這輛車應是那所陸軍醫院的。隨後,又一輛車駛過來,但沒有從郭海躍麵前駛過,而是在路中央停了下來,那也是一輛中型卡車,也同樣標著紅色的十字。車沒有熄火,駕駛室的門卻打開了,一個日本兵跳下車,繞過車頭,走進了郭海躍要進去的那家小賣店。

郭海躍一愣,心忖道,等那個日本兵走後我再進去吧。

突然,身子被人輕推了一把,同時傳來一個聲音,“快,上車。”接著一個敏捷的身影從他身後躍到身前,又是幾躍,就到了那輛卡車旁。

蔣星浩!他要幹什麼?郭海躍的腦子剛閃出疑問,便馬上就明白了蔣星浩的意圖,他來不及多想,緊跑幾步,趕到車旁,蔣星浩的手及時地從車上伸下來,與他的手一搭,郭海躍便就勢躍進了卡車的車廂裏。

就在郭海躍剛剛伏下身去的時候,那個日本兵便從小賣店裏出來了,他邊走邊把一包剛剛買到的香煙裝進衣兜裏,到了駕駛室旁,拉開車門,上了車。

汽車很快就駛進了醫院,並沒有在前院停留,從旁邊的一條側路,繞過診治大樓,向裏再行駛了一段路,停在了一個小操場上,這裏早停有五六輛不同類型的都標有紅色十字的汽車,顯然這是供醫院內部使用的停車場。那個日本兵從駕駛室跳下來,隨手把車門一關,便晃悠地走了。

靜等了一會,在確認周圍沒人後,蔣星浩和郭海躍便跳下車,貓下身子,沿著一叢灌木向前麵的診治大樓摸去。

忽然,前麵傳來嘰裏哇拉的說話聲,兩個人忙縮身在灌木叢中,從叢葉的縫隙中,他們看到從前麵的一排平房裏三三兩兩地走出十幾個日本兵,聲音很大的說笑著,仿佛正要去做一件使人興奮的事。大概是等到人齊了,一個頭目模樣的人,依哇地喊了幾聲,這群日本兵便拖成一條長隊走去了。

“他們這是幹什麼?”郭海躍似是自語地說。

“他們是去吃飯。”蔣星浩低聲說。

“吃飯?哎?你怎麼知道他們是去吃飯?”

“我嘛,懂點日本話。”

“你懂日本話?什麼時候學的?”郭海躍驚奇地看著蔣星浩。

蔣星浩苦笑道,“上大學的時候,給我們上機械構造課的老師就是日本人,我是跟他學了一點日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