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秦斌到了我的住處，在我這裏留下了竊聽設備，那是一台像古舊打字機一樣的信號接收設備。戴上耳機，裏麵傳出粗糙的電流聲。秦斌說：“這幾天你就別上街了，就待在家裏，竊聽他們的談話，並記錄下來，明白嗎？那些對話很快就會成為我的寫作素材，這才刺激。”
我也來了興致，“什麼談話都記？”
“是的，什麼都記。”
秦斌抽了一支煙，走了。
他剛離開，我就拿起手機，撥打了一個號碼。
“喂？是我……”
03
緊接著那幾天，我無時無刻不在竊聽。坐在竊聽器前，戴上耳機，可以準確收聽到那頭傳來的對話。男人聲音渾厚，女人聲音清亮。聽他們對話的內容可以判斷，兩人結婚並不久，感情很不錯。
至於對話內容，有的很瑣碎，有的很無聊。當然，也有一些非常私密的談話，非常關鍵的信息。我都一一記下了。不過，大部分時間，竊聽器那頭傳來的都是空空的電流聲，那是對方去上班了，或者睡覺了。每到這時我就無聊地捧起一本書來讀，等待聲音的繼續出現。
這期間，秦斌來看過我幾次。他來這裏，主要是教我如何開鎖和布置竊聽線路。我問他為什麼要教我，他說：“有時候我會沉浸在寫作中，沒時間，如果竊聽對象那邊發現了什麼，就由你潛入他們家中，迅速將竊聽設備拆除，明白了嗎？這十分重要，我可不想被警察找上門。”
於是，秦斌連著好幾天都來教我如何開鎖。我也的確學了不少東西。以前以為那是一件非常複雜的事，現在看來其實沒那麼複雜。
就從這時起，我一邊竊聽那對夫婦，一邊研究開各種鎖。
那種感覺，就像一隻野獸潛伏在一個洞穴之中。
而不久後，為了試驗我的技術如何，秦斌對我說：“這次由你來開門和布置線路，讓我看看你有沒有長進。”
我倆來到秦斌選好的房門前，照例敲了敲門，裏麵無人應聲。我便拿起開鎖工具，雖然不是很順利，但好歹把門打開了。
“不錯，一分十八秒。”秦斌看看手表笑道。
進屋後，我倆看到這是一位女孩兒的房間。房間裏有一股淡淡的香氣。進入臥室，可以看到牆上掛著女孩兒的照片。女孩兒長得很是美麗動人，看到那張照片時，我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幹活兒吧。”
我按照秦斌指導我的，開始在女孩兒的臥房和客廳裏布置竊聽器。布置那些東西時，我顯得小心翼翼，心裏一方麵惴惴不安，一方麵又充滿刺激。那比尾隨某個人要刺激上百倍，尤其當我想到女孩兒回家之後。
同上次一樣，布置完成後，我和秦斌在女孩兒的屋子裏欣賞了一下屋裏的陳設，借助想象力討論了一下女孩兒的生活。
“從今天起，你的工作就要繁重一點兒了。”回去時，秦斌對我說，“我這段時間要寫作，你需要一次竊聽兩家人的信息。”
“沒問題。”我激動地說。
“真的沒問題嗎？”他一臉嚴肅地問。
“真的。”
“如果有什麼異樣，一定通知我。”
“好。”
秦斌不知道，回到家後，我開始迷戀般地竊聽起女孩兒的生活。
或許是獨居久了，一個獨居男人，自然會對女孩兒的生活充滿好奇。那天晚上，女孩兒的聲音第一次出現在我耳邊時，我的心跳都加快了不少。那是一個十分溫柔的聲音，正在跟朋友打電話，訴說最近的情況。女孩兒說到高興時便發出清脆的笑聲，那笑聲如同清泉一般滋潤著我的心。
自這天起，我的大部分注意力都落在了女孩兒身上。我掌握了女孩兒的上班時間，生活節奏，每天都守候在竊聽設備前，竊聽她的生活。她笑，我也會不自覺地跟著笑；她沉默，我也會久久沉默。每天早上我都會醒得很早，聽她起床後洗漱的聲音，夜裏，又等待她入睡才沉沉睡去。那感覺，仿佛是我和女孩兒生活在同一屋簷下，生活在同一間屋子裏。
就在一個星期後，那天晚上，我守候在竊聽設備前，女孩兒進門後，突然爆發出一陣撕心裂肺的哭喴，把我嚇了一跳。
“你怎麼了？”我在自己房間對著空蕩蕩的牆壁問。
女孩兒蹲在地上，發出痛苦的哭聲，然後手機鈴聲響起，女孩兒對著電話那頭哭訴：“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不，我不會去上班了……”
女孩兒一直哭一直哭，對著電話那頭抱怨，叫人心痛。
當晚，女孩兒失眠了一整夜，我也陪了她一整夜。
那一刻，我覺得我愛上她了。
04
“我們以前是不是在哪兒見過？”女孩兒撫摸著我的臉。
“也許吧。”我笑微微地撫摸她的頭發。
“這些日子幸好有你，否則我都不知道要怎麼熬過來。”
“別說這些，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我是從兩周前開始尾隨女孩兒的。自從那天夜裏女孩兒哭過後，我就離開了房間，開始尾隨女孩兒，想弄清楚她到底怎麼了。當然，同時，我也是想保護她，以免她發生什麼意外。果然，在一個下午，女孩兒獨自朝市中心大橋去，準備跳江自殺。在她走上橋欄的一刻，我拉住了她，說不要。
事後她問過我幾次，“你怎麼知道我會自殺？”
我訕訕笑道：“是一種直覺吧，當時我看你的神情不對。”
成功阻止了女孩兒自殺後，我也成功進入了女孩兒的生活。為了感謝我，女孩兒先請我吃了一頓飯。飯後，我陪著她逛街，兩人慢慢聊起來。我記得那是一個明朗的午後，藍色天空中飄浮著潔白的雲縷。記憶中，很久沒看到那麼明媚的天光和雲朵了。女孩兒告訴了我她的名字，鳶玲。
隨著時間的推移，我和鳶玲之間產生了愛戀。真是沒想到，她作為我的竊聽對象，會深深俘獲我的心。
隻有一點，那天夜裏為何哭泣，她始終沒告訴我。
“現在不想說，太叫我傷心了。”
“好，等你平複了再說。”我說。
之後，我和鳶玲一起逛街、看電影、吃飯，慢慢地，我的心活了過來。當然，鳶玲辭職了，我得想辦法弄錢。至於錢，是從那裏來的。
周末的那個早上，我正在睡覺，突然一個黑影闖入屋中，一把將我從床上拎起來，秦斌一臉憤怒望著我：“你他媽瘋了嗎？”
我恐懼地看著他。
“我說了，我們是竊聽，不是賊！你他媽卻偷了第一戶人家的銀行卡？竊聽到人家密碼就算了，連卡也偷了，現在已經立案了，你知道嗎！”秦斌喘著粗氣，凶惡地對我咆哮：“你他媽想毀了我是吧！”
“我隻是……我有一筆賭債，所以看見金項鏈那天，就起了念頭……”
我沒騙秦斌，我確實有幾筆賭債。那天竊聽回來，我就給債主打了電話。
不承想，秦斌火更大了，抄起桌邊的一根木棍便朝我打來。我下意識地用手擋了一下，木棍擊打在我手臂上，我痛得大叫。秦斌又打了我兩下，打得我無力還手，那木棍狠狠敲在我脊背上。
秦斌打過癮了，丟開棍子，掏出煙來抽。我知道我的確不該偷錢，可是事實已經成為事實，我也沒辦法。
“既然你教了我如何開鎖，我就……”
“去你媽的！你想坐牢嗎？再被警察發現竊聽器，把我也搭進去？”
“你放心，我不會供出你來的。”
秦斌似乎被我這句話打動了，臉上抽搐了一下，愧疚地看我一眼：“對不起，是我不夠冷靜，不該一上來就動手。走吧，我請你吃飯。”
吃飯時，秦斌一再叮囑我，不要再偷東西。我敷衍地答應了他。飯後，他問了問最近的竊聽情況，問那個女孩兒如何。我說沒什麼，一個無聊的女孩。我不想告訴她鳶玲的事，不敢想象他的反應。
秦斌掏出一疊錢給我：“這是你這次的分成。”
接著，他帶我到商場逛了逛，給我買了一套運動服和一雙新鞋，又要讓我陪他去文身店文身。我看他心情不錯，就跟著去了。
秦斌要在手背上文一個刺青，並推薦我也文一個。
“我看我還是算了，太張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