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8章 月光的玄想(5)(2 / 3)

緩慢的 輕盈的

此刻月光正穿著她的銀鞋

跨過黑夜

穿街走巷

她踟躊徘徊

我們看到銀塑的果粒

掛在銀塑的樹上

出現在銀色茸草屋頂下

臥在犬舍中的小狗

伸展銀色的腳爪

安睡像根橫木

從暗影籠罩的窩巢中

顯現銀色的胸脯

是沉酣在銀翼下的鴿群

收獲季節裏的小土鼠

閃亮銀色的眼珠

在鍍銀的溪流蘆葦叢中

靜止不動的魚兒

在水裏發出幽光

渡 湖

奔向蘇格蘭高原是赴舊友阿瑟與康妮之約,阿瑟是英國利物浦船公司的老板,他們的家名為“玫瑰堡”,有十四間房,偌大的花園在仲夏就是一座玫瑰園。

康妮的父親是二次世界大戰參與歐戰的中國人,戰後與一位英國女子結婚。康妮有一半中國人的血統,待我們如一家人,英國一年中在大大小小的節日,康妮、阿瑟總會邀請我們去“玫瑰堡”過節,或他們一家來我們伯肯赫德鄉居吃中國菜。

唐人有題紅葉詩的一段典故:話說盧渥應舉,來到皇宮禦溝畔,見到水上飄起紅葉上麵題著詩句“水流何太急,深宮竟日閑。殷勤謝紅葉,好去到人間。”盧渥將紅葉珍藏在箱中,後來他與唐宣宗一位宮女成婚,才知道她是題紅葉詩的人,所以詞人都以“斷紅”來題“相思”。

而人生也像參星和商星永不相遇,斷紅與相思畢竟隻是出奢侈的神話罷了。

原籍波蘭的美國女詩人西維亞·普拉斯(Sylvia Plath)出身於英國劍橋大學,嫁給當時英國名詩人特德·休斯(Ted Hughes),一九六二年冬天她因婚姻破裂帶著孩子寓居倫敦,一九六三年她才三十歲就辭別人間,她的死形成詩壇不可彌補的遺憾。西維亞·普拉斯以悲劇的自白,將內心與客體的世界結合在一起。她獨自在人間彷徨,找不到出路,最後選擇了死。像她筆下《渡湖》一般,她穿行在一片黑湖上,從荷花叢裏透漏的光線是幽暗的,從槳下搖出的世界是冰冷的……

康妮也曾經曆婚姻的破裂,靠一份微薄的薪水扶養年邁的母親,與一對年幼的子女……在一次遠程火車上不期遇到久別的阿瑟,他們重題紅葉詩的典故。

蘇格蘭大湖波光蕩漾,我們坐在遊艇中渡湖,欣賞高原秋月夜的盛景,湖上響起款坎鏜鞳如晚鍾一樣的清音,那是湖水穿梭在岸邊荒石堆裏所發出的聲響。康妮、阿瑟舉杯互祝他們的婚慶,人生並不像參星與商星永不相遇,在這對舊友的眼神中反映波心月夜的華美。

可是幽幽湖波,也有冷月照不到的暗處,枯凋的蘆葦水草叢與晚夏殘荷殘梗載浮載沉,這時我的心仍然為西維亞·普拉斯歎息,那悲劇的自白與客體世界凝合的詩章,早已成為詩壇的絕唱了。

野天鵝

在蘇格蘭大湖上,月光如霜和絹一般明淨潔白,幾隻野天鵝出現在湖上,它們凝雪似的羽翼,似乎是披上月光的一件外衣……

月光下我翻閱一本記憶的畫冊,談不上繽紛燦爛,還含著幾分悲劇的氛圍……

是去西班牙歸來的旅途中,經過庇裏牛斯山,白雪紛飛,車上的電視演的是沒有一分鍾冷場的動作戲,幸好,車窗外為我構繪出隱隱天涯,庇裏牛斯山脈昏濛濛的遠樹,雪封鎖了山野,雪光與月光互映,是秋收過後,一堆堆的牧草像枕頭般橫在麥田裏,月光水瀉般緩緩流過……想象,也是月夜,菖蒲正睡在巴黎巴嘉蒂園的花池裏……在繁花盛開的園裏如置身於粉黛濃妝、綺羅相間的仕女圖中,而我最鍾情那玉簪花,因為它有著月光的顏色……窗外滿園的玉簪花盛開了,不,那隻是掠過樹梢的月光。那月光令人聯想,在遙遠的年代,一位幽淑女解下發上的玉釵……所有屬於月光的記憶都是無我之境,更像西維亞·普拉斯,內心豐富的情感化成悲劇性的自白,嚐試將它與客體的世界凝合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