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6章 月光的玄想(3)(3 / 3)

歡笑與熱淚

愛情欲望與仇恨

都不會長久

當我們通過那扇門

情緣已盡

生命終止

醇酒與玫瑰

那種日子

也不會長久

終會淡出那朦朧的氛圍

那條人生的通道

如幻影一現

然後緊緊關閉

在一場夢境之後

(譯自歐內斯特·唐森《不會長久》)

第二個夜間,我從敞開的窗,聽到秋風穿過渥微尼的野地,對那鷹唱出挽歌,雪一般瑩白的月光是“雪鳥”將它們羽毛抖落鋪蓋在寂靜的大地上,當生命冰冷的雙唇緊緊閉上,就是永遠的安息,再沒有生的鐐銬束縛來自塵土又歸向塵土那般逍遙,大地已是目聵耳聾,隻有鄰室傳來法國熱門的曲子:

生命像一陣風,

將孩子的夢帶走……

清晨,我們又繼續另一天的旅程,丹麥人說:“生活就是最美的神話。”活著,畢竟是美好的,在渥微尼大地奔馳,與孤鷹為伴,人生的旅程雖然迢遠而孤單,依然要勇往直前!

(1999年2月)

孤獨的旅人

許一個願

為那寂寥的大海與天空

我抵抗不了出海的願望

隻要為我備一艘高高的船

有一顆星陪伴在船的邊兒

舵輪勁兒十足

風吹起歌謠

白色風帆飄動搖曳

灰朦朧的霧罩在海上

黎明迷蒙的曙光破曉而出

奔馳的海潮在召喚

那聲音多麼奔放多麼清亮

我抵抗不了出海的願望

我所許的願是一個刮風的日子

讓白雲飄忽翱翔

如漂泊流浪的吉普賽人

如海鷗巨鯨一般

任磨成的風刀穿刺

我所許的願隻要浪跡天涯的夥伴們談些歡樂奇談逸事

隻要在舵手輪值那段

漫長的時間過後

我有一場酣眠

一個美夢

———譯自梅斯費爾德《海的狂熱》

想想古代那種歡樂的場麵,為久旱不雨後的一場雨,人們在市井高歌,農夫轉憂為喜,麥子能收作,稻苗不枯死……隻要有衣有食就懷著感謝的心情。

啃酒糟、喝薄酒所謂“糟啜醨”也一樣可以求得一醉,粗茶淡飯也一樣可以求得一飽,像蘇東坡那樣放棄舟楫的安逸,甘願接受搭乘車馬的勞苦,離開畫棟雕梁的豪宅,住進柞木為椽的簡陋居室,《漢書》上所謂“茅屋采椽”,背離湖山之美,步行在桑麻雜生的野地……蘇東坡也懷抱一個高人隱士的夢。

阿爾卑斯山石砌的山居屋外堆著高高的木柴,屋裏壁爐燒起柴火,長條桌上擺滿了剛出烤爐的鱒魚,山民自種的菜蔬,自製的乳酪、幹果、甜點,還有香醇如蜜糖的波多酒,麵對奇特的山景,享有豐富的宴席,生命中美好的時光彌補旅人內心的創傷。

旅人似乎經常站在一條路口形單影隻,漫長生涯,迢迢遙遙的路途總是要一個人走,朋友相聚總是短暫的,總是要結束的,曲終人散,走在燈影依稀的街頭,似乎走入草深沒路的荒徑,愈走愈荒涼,似乎已無行人的跡印,落葉厚厚積滿一地,厚厚的積雪覆蓋來時路……

但我試著以另一個角度去詮釋我的生活形態,梅斯費爾德詩中舵手所許的願是何等渺小知足,生命因為單純,沒有奢望,就在其中找到生的樂趣。

甘至自零

一個寒冬臘月天我出去散步,去尋找文章的辭采,我聽到冬鳥唱起莊嚴的古調,雪以一襲白緞的屍衣裹住原野。

走入林中,我仿佛走入一座灰暗、破敗、塌落的古屋,屋裏的主人全離去了,那低垂的木豆樹,秋日照眼的楓紅,迷人的桐花……全離去了,風在枯枝間哭泣……

我常聽音樂入睡,有時睡著了,耳機還留在耳上,午夜醒來音樂已斷,我悵然若失,我似乎迷失在霜雪沉積天未曉的時辰,迷失在幽銀色的光照在石階上的夜晚,迷失在穿旋於綠樹青翠的林中,在沒蟬聲,昏鴉也已入睡,連斷竹落梅的餘音都聽不到的時空之中,我迷失在沒有音籟孤絕異化的新世紀之初……

我換了張CD,驀然間耳邊飄起風吹鐵馬,串珠旋繞綿綿悠遠的樂聲,我似乎又聽到燕啁啾,風吹雪,蕉窗夜雨,古磬鍾聲……

生活也不全都是傷感憂鬱的,一個午後我在沉沉欲睡與半清醒的地界徘徊,我似乎像愛麗斯就要跌入“仙境”,采蘋果的鄰人傳來歡笑聲,蘋果香味四溢,有人正爬上梯子的頂端,他仰望蒼天,似乎正跨上雲彩編製的梯子……

我頓然從瞌睡中驚醒,聽到美國詩人弗羅斯特吟詠的句子,那是他與樹的對白:

總會等到那一天

當樹開口說話

來勢洶洶地翻滾

趕走樹頂的流雲

我將遠走他鄉

我將不顧一切

我將沉默不語

我將永不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