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劇舞台展開,在蒙劄巴高山,騎士保護著兩件耶穌基督被釘十字架留下的聖物,一是十字架上他被釘死,插在他肋下的聖矛,一是聖杯。護衛聖杯騎士安福達特被魔術師克林薩所傷,並乘機奪去他的聖矛,曆經苦辛,安福達特終於找到聖潔騎士蓓斯華。
蓓斯華不但聖潔,而且英勇,他穿過人間煉獄抵抗魔術師與女巫肯珠布下的蠱惑,完成使命。
正如華格納純粹想表現耶穌基督的聖績,在歌劇院舞台上,莊嚴偉大的音樂奠定一代樂人的地位,他死後巴伐利亞國王以王室葬禮殯葬他,舉國上下為此致哀,他死於一八八二年,《蓓斯華》成了他最後的傑作。
午餐桌上,我們這些藝術文學界的朋友也擎起盛滿白酒的杯互相祝福。
“這雖不是蓓斯華找到的聖杯,那最後晚餐的聖杯,用來盛耶穌基督肋傷的血的聖杯,我仍然用這隻盛滿了白酒的杯,勉勵我們藝文界的朋友,在創作過程中,我們也是朝聖者,甚至像蓓斯華走在尋找聖杯的路上。”女詩人莫莎用雙手舉杯站了起來。
凡·高經曆內心的痛苦像大河洶湧,波浪滾滾泛濫,接踵而來的持續不斷麵臨崩潰的狂濤,而藝術永恒的價值早已獲得了肯定。
那天去瞻仰雨果舊居,那裏保存了他的原稿,筆墨斑痕重現一代大師當年經營這座文學殿堂的片段,投篇援筆沉辭麗藻,躍然紙上……
我又想起拉佛格那麼癡情玩他的文字遊戲,在文字屍解,文字死亡中去肯定文字的複活。
畫 壁
鄉土畫家非尼夏的石室畫了一壁的畫。
似乎像高更在一八九八年初徘徊生死邊緣,麵對悲慘的生活,依然不忘繪畫,小屋牆壁上的畫,都是高更獨特的色彩學———他自布內塔尼到大溪地時期所運用的色彩。
櫃櫥門上的畫雕,房門窗子到處是畫,人們說高更借這幅題名《人是什麼?從哪裏來?到哪裏去?》回答了死亡。
高更終於活下來。
非尼夏並不抄襲高更的色彩,那壁畫令我驚豔,幾乎像一塊殘壁,從地底挖出,顏色都是赭紅色間雜黃白的彩繪,是屬於一幅遠古曆史的岩壁畫,題材包羅萬象,天象、人麵、動植物、舞蹈女子……
我看到壁上畫的那張臉,就是一場震驚,哀傷的雙目透露出一出人生大戲的片段情節,悲痛至極的神情鐫刻在臉上,那就是藝術的主題。
這張臉分不出青年和老年,沉痛欲絕的創痕像藝術的刀筆……
我腦中浮起甘肅省出土屬於仰韶文化的陶塑女像,臉的輪廓十分透顯,應該是圓潤豐美的頭像,不知是由於年代,或由於雕塑者表現的某種意念,那雙目看來像兩個黑窟窿。也許我在欣賞那幅畫時滲進感傷的情緒,其實新石器時代的仰韶文化與馬家窯文化一直是以絢麗的彩色,明朗樸實的風格表現出卓越的藝術。
我站在壁畫的頭像前,那頭像的雙目似乎迸出熱淚,就像早春冰霜解凍的一刻,陽台窗玻璃、枯樹林、山岩峭壁都溢出淚雨……那是一場人間無聲的哭泣。
“這是我的自畫像,我曾經曆最悲哀的一幕,眼看最心愛的人一寸一寸地死去,她叫伊蓮娜,是山村裏最會跳舞的女孩子,那舞蹈女子畫的就是她……”原來我看到不是壁畫的頭像雙目迸出的熱淚,是非尼夏紅腫哭泣的雙眼,隨著非尼夏手指方向,我見到壁畫上舞蹈女子伊蓮娜。
她長眉秀目,櫻唇點朱,瑩潔光潤的雙頰美如新疆吐魯番出土《屏風樂舞圖》裏的仕女,而輕軀鶴立,衣裙飄飄的舞姿又像是晉朝長康筆下的洛神。
“壁畫的每一片段都是我記憶中的片段,那月光,那星星在我來說都能轉眄流情……畫中的小屋,院中的翳蔭華木是我和伊蓮娜的未來之屋……雁來時節滿山遍野的彩繪,是伊蓮娜走過的山野,愛是沒有時間的,它超越了過去,現在,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