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完全沒覺察小把戲,專注於我胡謅的談話內容,鄭重其事點頭。她總這樣,任何時候對任何事都上心得很:喝飲料、聽故事、解釋自己打網球的原因……就連想在喜歡的人的病房門口徘徊一會兒,都要禮貌又貼心的把路人甲送到車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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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穀視角】
直到晚上,入江也沒告訴我見麵地點。一件隊服外套當然無所謂,我隻是對自己滿心期待的落空抱有遺憾。他提起醫院的事,提到“秘密”一詞。仔細想想,起碼單方麵而言,盡管隻認識很短一段時間,我目前為止單調無聊的人生裏為數不多值得拿出來說說的私人事,他有意無意旁觀了許多。莫名其妙的,我想把這種感覺維持下去,無論偶然還是人為。
他來到窗邊時,一抬眼就看到我。我出現得理所當然,好像此時此刻就應該出現在那兒似的,因此第一眼看到我,他甚至沒有半點驚訝。我揮手向他打招呼。他對我笑笑,舉了舉手上即將遞給客人的酒杯,是漂亮的由橙到黃的漸變色,頂部以檸檬片為裝飾物。隔著玻璃,我仿佛能聽見他的呼吸聲,聞見他身上的味道——一股果香混合酒精的氣味——即便我從來沒有聞過類似香味。酒吧招牌的霓虹燈閃個不停,現在是冷色調的紫色。迷醉感。這種迷醉感促使我愈發想知道紅傘的故事,想知道他眼中真正唯美浪漫的愛情長什麼樣。酒精分子從他放在桌上的那杯酒鑽入我的毛孔。我狠狠吸了幾口泥土味和雨水味混雜的空氣,走向酒吧大門。
轟隆——他替我開門的一刻,雷聲在我身後炸開。上一次如此近距離的品味雷聲還是在與幸村君的那場私人比賽裏,明明沒過去多久,回想起來,仿若來自很遙遠的前世。體內的酒精分子蠢蠢欲動,我想我是真的醉了。
“你看,緣分使然吧?”他順理成章地牽起我的手,仿佛讀懂了我對於酒吧有年齡限製的不安,補充道,“我就是你的入場券,繆斯小姐。”
他沒問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我也沒問他為什麼不滿年齡限製卻在這裏打工。我倆和所有共享彼此秘密的人們一樣,默契的懂得怎樣交流能令對方更舒適。他牽著我穿過昏暗狹窄的走道,領我到一處分外不顯眼的窗邊角落,能完美一覽窗外街景。他手拿酒水單,卻不遞給我,我入座的前半分鍾隻沉默的站在桌前。他的人往那裏一立,恰好阻隔店內的嘈雜氛圍,將我緊緊鎖在由濕漉漉的窗玻璃、軟塌塌的皮沙發以及他本人所組成的一方天地裏。我仰頭觀察他,又很快把視線移開。酒精分子沿神經脈絡上躥下跳,弄得我腦袋轉不利索。
“等我。”他的聲音在縱情歡愉的背景下顯得過分拘謹,離開的腳步比起向來穩重的他自己又太過匆忙。是我這個臨時出場的村民b擾亂了他正常的生活節奏嗎?但願不被討厭才好。
酒精分子逐漸失去活力,麵對此前從未踏足的環境,我感到有些心慌。放眼望去,大多客人是工作結束的白領。他們一邊和友人大聲談論離我生活十分遙遠的話題,一邊大口大口吞下酒精,以求放鬆緊繃一天的神經。我就像小說裏誤入大都市的村民b,除了探頭探腦和瑟瑟發抖做陪襯外不知道該如何自處。捕捉到吧台後兩個熟悉的人影,這種感覺才平複了一點。
月野遙和越後果然是一對,感謝他倆今晚的“酒吧打工”約會。半小時前,我發現自上午混雙後便不見蹤影的月野遙更新了一條ins,圖片是這家酒吧的霓虹燈牌,和我正無聊翻看的中禪寺湖周邊旅遊攻略的一處推薦酒吧的圖片很相似。我當然不是來找他們,隻不過想起黑色背心和大花褲衩,沒有任何理由的想來這裏碰碰運氣。先前十幾分鍾我不敢進酒吧,便一直在店外徘徊。看霓虹燈從紅轉橙轉黃轉綠……到第七種顏色,終於看到我要找的人。他出現的前一刻,我正考慮燈牌從紫轉紅時便打道回府。這種事說出來我自己都不相信。現實往往比小說奇幻得多,越後這個能在約會期間把女友帶到打工地點給自己當免費助手的人竟然非單身,也是個活生生的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