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中國畫就要看經典
“鑒定是一門科學。需要絲絲入扣,極其嚴謹。”陳佩秋強調。講到幾十年前的一次經曆,她至今還有些不服氣。那是1978年,華裔女作家韓素音來到上海中國畫院訪問,陳佩秋和另一位著名畫家程十發負責接待。三個人在一起寒暄,程十發說自己不會算賬,數學一塌糊塗,韓素音就接口“藝術家就應該是這樣的”。
“科學頭腦的人不能做藝術家?我就不這麼覺得。我來學畫畫,可不見得我是腦子笨。”她說。
陳佩秋小時候很喜歡數理化,成績很好,誌願是讀理工科,將來學科學。但父親比較保守,對她說:“女孩子學什麼科技,學學經濟,今後在銀行當個會計,就很好了。”在父親授意下她考上了西南聯大的經濟係,但上了兩堂課她就輟學回家了。
那時候,張大千、傅抱石、李可染、黃君璧等不少畫家都去昆明辦畫展。抗戰時期的昆明,雲集了很多優秀的藝術家。陳佩秋經常去看畫展,並萌生了學畫畫的想法,22歲的時候考上了當時暫居重慶的國立藝專,從此開啟了和繪畫的緣分。
在國立藝專,受到潘天壽、鄭午昌、黃賓虹等名家的指點,讓陳佩秋受益匪淺。抗戰勝利之後,1946年學校遷回杭州,陳佩秋主動要求延長自己的學製,在學校裏沐浴了7年的藝術熏陶。
這7年,她大多的時間都在臨摹、寫生,“好像對別的東西都不感興趣”。別的同學臨摹老師的畫,一臨就像,但陳佩秋刻意求難,找來一些古畫的印刷品臨摹,她說:“學中國畫就要看傳統經典的東西。”其中最令她印象深刻的是五代南唐時期趙幹的山水畫《江行初雪圖》,這幅畫她前前後後臨摹了多次,每一次,都震撼於畫家的布景精奇,筆墨線條的細膩,也從中領略到中國畫技法的精髓。
1950年畢業後,她進入上海市文物保管委員會工作,1955年上海中國畫院成立後,她又被聘為畫師,成為當時最年輕的專業畫家之一。
除了師法古人,她還師法於自然。多年來,寫生已經成為她的一個習慣。1956年令她在畫壇揚名的《天目山杜鵑》就是寫生獲得的靈感。在雲南,她深入過許多偏遠山區,山勢的跌宕、雲靄的厚薄、樹木的疏密,都留在了她的寫生本裏。“我覺得一定要對實景寫生。身邊的一草一木,皆可入畫,要的是心思和毅力。”
改革開放後,她看到了大量的西方印象派原版畫作,這給了她新的啟思,將印象派的用色技法運用於中國畫上。耄耋之年的她,筆下的青綠山水,滿紙蔥鬱,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致。
她銳意創新,畫風不失新潮,但實際上始終還是一名傳統的捍衛者。在香港中文大學一次國際研討會上,有位著名畫家發言說,要像海盜一樣,快一點把西方的東西趕緊接包下來。其他一些新派畫家也隨聲附和,指陳著中國傳統繪畫的弊病。陳佩秋拍案而起:“我們中國的傳統繪畫有什麼不好?”然後和這些藝術家展開了一番唇槍舌劍的辯論。
傳統筆法不可丟掉
《環球人物》記者采訪之日,陳佩秋剛喬遷新居不久,家裏還未及收拾,屋內陳設好多都暫時地簡單擺放著,隻有書房,一切看來都已布置妥當。她指了指牆頭的一大摞大開本的《宋畫》,對記者說:“現在我的健康還可以,我想我總是還要再活幾年的。有生之年一定要把宋畫弄好。不弄好,這輩子就留下遺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