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曰:
帝王五運曆年記曰:盤古之君,龍首蛇身,噓為風。
又曰:
盤古吹為雷電。
又曰:
人皇之後有五姓、四姓、七姓、十二姓紀,則姓之始疑起於此。
《四庫全書·史部·紀事本末類·繹史·卷一》:
元氣蒙鴻,萌芽茲始,遂分天地,肇立乾坤,啟陰感陽,分布元氣,乃孕中和,是為人也,首生盤古,垂死化身,氣成風雲,聲為雷霆,左眼為日,右眼為月,四肢五體為四極五嶽,血液為江河,筋脈為地裏,肌肉為田土,髪髭為星辰,皮毛為草木,齒骨為金石,精髓為珠玉,汗流為雨澤,身之諸蟲,因風所感化為黎甿。
《四庫全書·子部·類書類·海錄碎事·卷七上》:
盤古之君,龍首虵身,噓為風雨,吹為電雷,閉目為夜。
又曰:
盤古左目為日,右目為月,開目為晝,閉目為夜。
像這樣的“帝王世紀”隻能視為神話材料或哲學史料。下麵一段與其說是曆史,毋寧說是哲學或神話:
黃帝即位十有五年,喜天下戴己,養正命,娛耳目,供鼻口,焦然肌色黣,昏然五情爽惑。又十有五年,憂天下之不治,竭聰明,進智力,營百姓,焦然肌色黣,昏然五情爽惑。黃帝乃喟然讚曰:“朕之過淫矣。養一己其患如此,治萬物其患如此。”於是放萬機,舍宮寢,去直侍,徹鍾懸,減廚膳,退而間居大庭之館,齋心服形,三月不親政事。晝寢而夢,遊於華胥氏之國。華胥氏之國在州之西,台州之北,不知斯齊國幾千萬裏;蓋非舟車足力之所及,神遊而已。其國無師長,自然而已;其民無嗜欲,自然而已。不知樂生,不知惡死,故無夭殤;不知親己,不知疏物,故無愛憎;不知背逆,不知向順,故無利害,都無所愛惜,都無所畏忌。入水不溺,入火不熱。斫撻無傷痛,指無痟(xiāo)癢。乘空如履實,寢虛若處床。雲霧不其視,雷霆不亂其聽,美惡不滑其心,山穀不躓其步,神行而已。黃帝既寤,怡然自得。召天老、力牧、太山稽,告之曰:“朕閑居三月,齋心服形,思有以養身治物之道,弗獲其術。疲而睡,所夢若此。今知至道,不可以情求矣。朕知之矣!朕得之矣!而不能以告若矣。”又二十有八年,天下大治,幾若華胥氏之國,而帝登假。百姓號之,二百餘年不輟。
相比之下,同是敘述黃帝之事《史記》則平實多了:
黃帝者,少典之子,姓公孫,名曰軒轅。生而神靈,弱而能言,幼而徇齊,長而敦敏,成而聰明。
軒轅之時,神農氏世衰。諸侯相侵伐,暴虐百姓,而神農氏弗能征。於是軒轅乃習用幹戈,以征不享,諸侯鹹來賓從。而蚩尤最為暴,莫能伐。炎帝欲侵陵諸侯,諸侯鹹歸軒轅。軒轅乃修德振兵,治五氣,藝五種,撫萬民,度四方,教熊羆貔貅(pixiu)貙(chū)虎。以與炎帝戰於阪泉之野。三戰,然後得其誌。蚩尤作亂,不用帝命。於是黃帝乃征師諸侯,與蚩尤戰於涿鹿之野,遂擒殺蚩尤。而諸侯鹹尊軒轅為天子,代神農氏,是為黃帝。天下有不順者,黃帝從而征之,平者去之,披山通道,未嚐寧居。
盡管太史公努力網羅天下放失舊聞,從天下遺文古事中揀選出五帝之史實,但班彪、班固父子仍指責其“是非頗謬於聖人”,更有學者認為是神話轉化的曆史:
稍後一點,可以見到黃帝的神話也在仙話化。前麵所舉黃帝服食玉膏即是一例。《史記·封禪書》又記有黃帝在鼎湖(當作“鼎胡”,意即寶鼎上的龍胡須)乘龍登天的神話,其實也是一段仙話,我們權當它是神話來予以考察。再後一點,在黃帝與蚩尤戰爭神話中,從漢代的緯書《龍魚河圖》開始,便增添了“天遣玄女下授黃帝兵信神符,製服蚩尤”這樣的情節;其後大約是魏晉六朝成書的《黃帝問玄女戰法》中,對玄女更作了具體的描寫:“有一婦人,人首鳥形。”看得出來,玄女身上已經有了顯明的仙氣,她被後世道士們奉為“九天玄女娘娘”,不是沒有緣故的。黃帝神話仙話化得最厲害的,乃是在同時期的著作如《博物誌》、《古今注》、《列異傳》等書中,簡直說“黃帝登仙”,“皇(黃)帝乘龍上天”,或者說“黃帝葬橋山,山崩無屍,惟劍舄存”,等等,都徑把黃帝當作是一個由凡登仙的仙人了。
神話學者把黃帝故事看作是神話,黃帝之後的其他古帝如顓頊、帝嚳、唐堯、虞舜乃至夏禹也都統統視為神話傳說中的人物。經學者考證夏禹非但不是古帝,而是蜥蜴之類的大爬蟲。還有學者對夏禹如何由神話向仙話演變的軌跡進行了梳理:
禹神話仙話化,早在《山海經·大荒南經》中,就已經露出了一點苗頭。《大荒南經》說:“有雲雨之山,有木名曰欒。禹攻雲雨。有赤下焉生欒,黃木,赤枝,青葉,群帝焉取藥。”這段記敘記得很疏略,粗粗一看,不但仙話的意味看不出,就連整個故事的情節也比較模糊。賴有郭璞的注釋,才使我們人略知道禹因治水,攻伐之雲雨山的林木,忽有精靈在一座紅色山崖上化生出一棵欒木樹來,黃色的根,紅色的枝條,青色的葉子,各方天帝就來采取樹上的花葉去製煉神藥。“藥”,郭璞注釋曰:“神藥。”即神仙不死藥,雖是臆想,其實給他臆想對了。《山海經》凡說到藥處,都不是普通一般的藥,而是不死藥之類。禹治水而聯係上了神仙不死藥,足見禹神話仙話化的苗頭。其後漢代趙曄的《吳越春秋》,竟稱禹在治水前曾按《黃帝中經》所記,登上會稽東南的宛委山,發金簡玉字書,才“得通水之理”,禹的身上就帶有相當的仙氣了,同時代的讖緯書《河圖絳象》更說禹曾在太湖的洞庭山藏下“真文”,吳王闔閭曾經派去人取其書一卷去詢問孔子。晉代葛洪《抱樸子》同記此事,居然借孔子對答吳王的話說:“此乃《靈寶》之方,長生之法,禹之所服,隱在水邦,年齊天地,朝於紫庭者也。禹將仙化,封之名山石函中,乃令赤雀銜之,殆天授也。”作為一個修仙慕道而登仙的仙人形象的禹,到這裏算是最後完成了。
應該說神話學者所揭舉的與禹有關的以上材料的確是神話仙話,用今天的眼光看可以說是小說家言。若信此言,連孔子和吳王闔閭也都有了神性、仙性,那麼我們是否可以據此斷定孔子、闔閭也是神話人物呢?
曆史與神話不可等而視之,麵對人神雜糅的曆史神話材料,神話學家的首先考慮的是,主張“將一部分古代史還原為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