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誰殺了鮑勃(3 / 3)

“我相信你是羅伯塔·布萊克默先生的律師。”

“我是。”律師的回答簡明扼要。

“布萊克默先生有遺囑嗎?”

“有。”律師回答。

“能讓我們知道遺囑的內容嗎?”

“可以,我就是來向他們宣讀遺囑的,所以看不出有什麼不妥。”他看著兩人,“他的妻子,羅伯塔·布萊克默將得到他的大部分不動產、房子和現金,總計約九十萬英鎊。”

警官與醫生對視了一眼。律師接著說:“博比·布萊克默將得到四十萬英鎊;他的姐姐,芭芭拉·布萊克默將得到七十萬英鎊,外加每年不動產收益中的五萬英鎊,還有一封給她的信,信沒封口,我看了一眼,上麵隻寫了句‘為了你所做的幫助’,除此沒別的了。”

“謝謝,布蘭先生,如果現在需要去見這家人,就請忙你的去吧。”

律師離開後,警官看著醫生說:“他們都從羅伯特·布萊克默的死亡中得到了一大筆錢,他們都有重大的殺人動機!”

醫生看著窗外。“我覺得我們應該到外麵看看,我想呼吸點兒新鮮空氣。”

十二、花園裏的散步

詹森警官和雅各布醫生披上沉重的大衣,彼特斯鎖上書房的門,陪著他們來到院子裏。他們打算查看一下周圍的環境。天氣極冷,雪又開始下了起來,雪地上不可能留有腳印。他們走到書房的落地窗前,透過窗戶向裏麵望去,但看不出有什麼不對頭。雅各布抬起頭,看著積滿了雪的屋頂和屋簷下巨大的冰柱,臉上露出迷惑的神情。

“看那些冰柱間的缺口。”

詹森警官抬起頭來:“那有什麼?你能用這麼大的冰柱幹什麼?”

“可以用來刺人。”彼特斯說。

兩人看著年輕的警員。

“應該不太好用。”警官說。

“那傷口不像是刀刺的,更像是這個造成的。”醫生說。

“但那裏應該有一攤水。”

“窗簾。”雅各布醫生仿佛突然想起來似的說,“這可以解釋窗簾為什麼會被扯下來,而且還是濕的——藏起一根融化的冰柱?”

“可是為什麼?我們不是已經認定那刺傷不是致死原因了嗎?”

“我們在每個地方看到的東西似乎都指向別的方向。”

“有人想表現得極為聰明。”

“那人似乎成功了。”

三個人站在那裏交談了一會兒,然後穿過花園向車庫和花房走去。

巨大的車庫裏停著三輛車,都蒙著車罩以抵禦嚴寒的侵襲。車庫裏有幾個架子,上麵放著防凍劑、機油和金屬清潔劑。看起來車庫對他們的調查沒有任何幫助。

走進芭芭拉所照料的花房,他們發現多種冬天的植物正在開花,藍色的風信子尤其引人注目。他們在花房的後部發現一排正在生長的芹菜,事實上,它們的長勢非常好。芭芭拉一定十分精於園藝。他們沿著花房往回走時,雅各布看到長勢良好的紫紅色大黃,不由得想起他的母親是如何用大黃來做雞蛋羹的。再遠處是其他顏色的大黃,有深綠色的,也有淺綠色的。

“我想這裏得不到什麼線索。”詹森說。

“我們回去吧,天氣太冷了。”醫生回答。

彼特斯打開門,他們穿過花園回到院子裏。

三人在花園裏的時候,有人從窗戶後麵注意著他們。看了一會兒,這人走到書房,從口袋裏掏出鑰匙,打開門走了進去。不到一分鍾,這人又走了出來,把門重新鎖上,又回到窗戶前,三個人還在花園裏。

而書房的桌子上少了樣東西,注意觀察的人會發現,槍不見了。

回到房子裏,三人走進起居室,他們有許多信息需要討論。

有些想法在困擾著雅各布醫生。他們在討論的時候,彼特斯關於大黃的一句話提醒了雅各布,他忘了大黃除了紅的還有其他顏色。

“可以把書房的鑰匙給我嗎?有些東西我需要去看看。”他接過鑰匙,匆匆地向書房走去,留下一臉茫然的詹森警官和彼特斯。

十三、芹菜和大黃

雅各布站在書房裏,四處尋找困擾著他的東西。他看到的或聽到的什麼東西引發了他的一個懷疑和一個想法,彼特斯隨口的一句話把一切都串聯起來。那裏有個放著兩隻花瓶的茶幾,實際上是兩個芹菜花瓶。早先他檢查這間屋子時沒有予以特別注意,可是除非你收集它們,否則為什麼你會需要兩個芹菜花瓶?更特別的是,為什麼你在同一時刻要用兩個花瓶來裝芹菜?一個人隻在那裏坐上一小會兒的工夫,他要吃多少芹菜?他再一次觀察著兩個維多利亞式樣的花瓶,欣賞著它們優雅的造型。

左邊的花瓶裏裝著清澈的液體和芹菜,右邊的那個略有不同。經過仔細觀察,以前沒注意到的現在顯現出來。花瓶裏的莖稈呈淺綠色,同芹菜的顏色差不多,雖然它們被修剪得同芹菜一樣,但它們實際上是大黃。湊近仔細觀察花瓶裏的液體,發現液體呈淡藍色。他彎下腰聞了聞,聞到一股酒精的味道。他直起身來,雖然還需要化驗來證明,他相信花瓶裏裝的是防凍劑,可是為什麼?

他的大腦開始急速旋轉。大黃、防凍劑、電子香煙,它們都把他的思路引向同一個方向。雅各布醫生真正需要的是知曉它們是如何被使用的呢?還是又是一次誤導?他想起在車庫的架子上看到的一瓶防凍劑。

他再次來到車庫,查看著架子上的機油和防凍劑。他拿起這瓶藍色的液體,仔細查看著它的包裝。準確地說,是查看防凍劑的成分。他有點兒困惑,成分與他預期的不同。他抬起頭,看到一罐兒金屬清潔劑,有了個想法。他查看了一下成分表,笑了。這樣才更有道理,但如何說?所有的一切都是誤導。曾有過如此多的“煙”,而他卻很難找到“火”。突然,煙霧似乎散開了,被煙霧掩蓋的東西統統顯露了出來。

現在,他已完全肯定羅伯特·布萊克默是被謀殺的。沒有來自實驗室的全麵的分析報告,要絕對地確定是很難做到的。可是時間不等人,他相當有把握說服詹森警官接受他的觀點。當然,他們完全可以看住嫌疑犯,直到報告出來。然而,如果他能得到對罪行的招供,可以節省大量的時間。他需要那個人承認一切。

他需要同警官談談。

十四、誰殺了鮑勃

起居室裏。

安德魯·雅各布醫生環視著屋子裏被他召集來的一小夥人。彼特斯堵在門口,盡量使身上黑色的警服與白色的門相協調。詹森警官坐在窗戶前的椅子上,明亮的陽光從窗戶照射進來,使得在他對麵的人看不清他的臉,而他卻能看清屋子裏的每一個人。他剛剛聽了雅各布的分析,不得不承認,如果雅各布是對的,他的分析一定經過了深思熟慮。

他知道該盯著誰。

羅伯塔·布萊克默、芭芭拉·布萊克默和博比·布萊克默坐在椅子上,盡量顯得事不關己,實際上都極為緊張。他們都有為了錢殺害羅伯特·布萊克默的動機,羅伯塔得到了大部分,但博比和芭芭拉得到的數額也相當多。他們也都有要鮑勃死的個人理由。

雅各布醫生走到屋子中間,開始說:“羅伯特·布萊克默今天早些時候被殺,我不能說出準確時間,不過我認為是在昨晚十一點到今天淩晨兩點之間。你們都沒對我和詹森警官說實話。”他讓這句話在空中停留了一會兒。三個人互相看看,又看看兩名官方人員。

“你對我說,昨晚沒有發生什麼特別的事,”他看著羅伯塔·布萊克默說,“你對我說你愛你的丈夫,你們從不爭吵。可是有幾個人提到昨天下午你同丈夫大吵了一架。我有證人說聽到你們說‘哈德利’,事實上,他們聽到的可能是‘哈利街’的‘哈利’,你丈夫近來常去那裏。”

羅伯塔點點頭,然後垂下頭說:“沒錯,我們大吵了一架,他不想……”

“我知道。不管怎麼說,當我們代表官方詢問你的時候,你不應該隱瞞,那會使你受到很大的懷疑。”接著,他看著博比·布萊克默說:“布萊克默先生,你為什麼不提今天早些時候出去過?為什麼扛著大錘?是你毀壞了那座木橋,對嗎?”

詹森警官看著博比,說,“今天早上因此耽誤了我們很長時間,幸運的是,那裏將建一座新橋。”

“但願別像原來的那座橋那麼危險。”博比大聲地說,“多年來,我們每次走過這座危橋時都提心吊膽。它不屬於我們,不然我們早就重建了。當地議會一直無所作為,我隻是迫使他們行動。”

“刑事損毀!”詹森警官嚴厲地說。

然後,雅各布醫生把臉轉向芭芭拉·布萊克默。“布萊克默小姐,正是你告訴我們你弟弟扛著大錘在外麵的。”

博比怒視著姐姐。

“謝謝你給我們指引了方向。”

“我隻是做了我應該做的。”芭芭拉說。

“你弟弟羅伯塔是名成功的化學家?”

“是的,他有許多開創性的發現。”

“他的錢就是這樣掙來的?”

“是的。”她似乎不大高興。

“你不喜歡你弟弟的成功嗎?”他看著她,接著說,“我聽說你也研究化學?我猜你根本沒有你弟弟那樣的天賦。”

“我也有天賦。”她不服氣地說。

“你是他的助手?”

“豈止是助手?我是他的搭檔。”

“可他的著作沒有一部寫有你的名字?”

“沒有。”她尖利地說,“他不該得到他得到的讚譽,他的大多數著作都是在我的幫助下完成的。我也應該得到名譽,得到承認。”

雅各布醫生盯著芭芭拉·布萊克默的眼睛,說:“沒錯,你總是對你弟弟的成功心懷怨恨。你們兩個在化學上都有天賦,可隻有羅伯特在這個領域裏獲得了成功。他采納了一些你的觀點,卻聲稱是獨立完成的。”他看著眼前這個盯著他的女人,“我相信他讓你負責錢上麵的事,但在表麵的和諧下,你內心裏深深埋藏著對他的成功的怨恨。”

“絕對是胡說。”芭芭拉說。

“當你發現羅伯塔被診斷出患了癌症……”

“什麼?”博比驚叫道。

醫生扭過頭,看著他說:“你的哥哥患了癌症,作為一個驕傲的人,他不想讓家人和朋友知道,他隻告訴了妻子,並要求她保守秘密。”

“我們就是為這事爭吵的。”羅伯塔補充說,“但他說不想讓芭芭拉和博比知道。”屋子裏安靜下來,所有的眼睛都盯著雅各布。

他接著說:“幾個月前芭芭拉發現了這個秘密。”他注視著她,“很可能她在書房裏的時候無意中發現了霍普教授寫給羅伯塔的信。”他停住口,看著窗外,然後又回過頭看著芭芭拉,“你發現他在化療,明白了為什麼他在進餐時會對口味進行抱怨,正確地說,他沒有了口味。由於化療,他患上了消化不良,對味道的感覺也失真了。”

“這都是你的臆想。”芭芭拉·布萊克默站起身,“我不想再聽你胡說八道了。”她向門口走去,可是彼特斯堵住了門。

詹森警官說:“請坐下,布萊克默小姐。”

芭芭拉·布萊克默極不情願地重新坐下。雅各布接著說:“這時候你腦子裏閃過一個邪惡的念頭:用慢性中毒的方式殺死你的弟弟。”聽到這裏,羅伯塔和博比不約而同地抬起頭來,怒視著縮在椅子上的芭芭拉。

“開始用小劑量,然後慢慢地增加,可是用的是種毒藥?”他逼視著芭芭拉。

芭芭拉微微地笑著。

“你的想象力真豐富,醫生,我愛我的弟弟。”

“我並不懷疑這一點,但你非常嫉妒他的成功,而這些成功是在你的幫助下取得的。當你得知他患了癌症,你相信他將不久於人世,所以你理所當然地認為,即使你殺了他,無非是讓他少活幾天而已,但你得到了複仇。”

芭芭拉在椅子上不安地蠕動著,但沒吱聲。

“羅伯特是個老煙槍,近來在努力戒煙,是你建議他試試電子香煙的,他很高興地接受了你的建議。你已經開始實施你的計劃,知道一種可以通過香煙起作用的化學藥品是乙醇。”他低頭看著眼前這個一聲不吭坐著的女人。

“你知道自己是多麼想殺了他,可直到他死去你都沒利用電子香煙下手。昨晚,你發現他死在書房裏後,你在書房裏做了精心的布置,以迷惑想要找出真相的人。”他走到壁爐邊,接著說,“冰錐、羊角錘、手槍、菜刀,統統都是誤導。”

“甚至裝著毒藥的香水瓶。”雅各布掃視了一眼整個屋子,接著說,“還有胸口上的刺傷,那是在他死後刺的——那是一個即興的主意,我相信這個主意是你看到冰柱掉下來時產生的。冰柱一定很難握住,但你還是設法用冰柱在他胸口刺了一下,然後扯下窗簾,把冰柱包起來,以掩藏水的痕跡。書房裏的一切都在應該在的地方,隻有窗簾是個例外,但實際上,像別的東西一樣,也是你施放的煙幕彈。”

“都是蠢話。”芭芭拉回擊道。

雅各布醫生接著說:“垃圾桶裏的棉簽被用來在他的嘴邊塗抹氫酸,酸在他的嘴邊留下白色的灼痕,使得看起來像服了毒藥。可是他沒有。那瓶打開的意大利苦杏酒散發出的濃烈的杏仁味,隻是為了讓人聯想到氰化物。”

雅各布醫生停住口,環視著屋子裏的每一個人,大夥兒都聚精會神地聽著。他的目光再回到芭芭拉身上,接著說:“甚至大黃——你知道最後一定會被看出來——也是為了引開人們的注意力。大黃,或至少大黃葉,含有許多有毒的成分,包括草酸。但實際上,需要一口氣吃一大堆才有可能中毒。但隨著時間的流逝,加上羅伯特失去了味覺,你可以在他的食物,也許還有飲料裏添加些東西。”他直視著她的眼睛接著說,“大黃事實上吸收的是防凍劑。”

“防凍劑!”羅伯塔倒吸一口涼氣。

“放在車庫裏的。”博比說。

“防凍劑裏可能含有大量的乙二醇……”雅各布接著說,“因為液體的味道是甜的,不會引起厭惡,這就是為什麼動物或孩子誤喝了它會死去,即使隻喝一點點。”

芭芭拉微微笑著,以為自己穩操勝券。他需要解除她的戒心,需要不斷地施壓。

他抬起頭:“可是羅伯特失去了味覺,所以不必予以考慮。我去了車庫,仔細查看了防凍劑,然後意識到裏麵不含乙二醇。防凍劑裏含有丙二醇,用來代替乙二醇,因為它的毒性較小,不會造成大的傷害。”他看出芭芭拉在極其專心地聽著,他需要她承認某件事。

“第一個花瓶裏麵插的是芹菜,不是大黃,但裏麵的液體不是清水,是純乙二醇。還有,仔細檢查了芹菜後,在頂部發現了一個小孔。很小,但有微微的變色。”他直視著芭芭拉,“那是垃圾桶裏的注射器留下的。注射器是你用來注射胰島素的,因為你患有糖尿病。針孔周圍留有乙二醇的痕跡,芹菜裏一定被注射了大量的乙二醇。”

他看著坐在他麵前的女人。

“你從羅伯特·布萊克默放在地下室的化學藥品櫃裏搞到了乙二醇,很可能是幾個星期前——因為今天早上羅伯特·布萊克默砸碎了藥品櫃,幾乎毀掉了裏麵所有的化學藥品。”他轉身對羅伯塔說,“你那樣做太危險了,不僅可能引起爆炸,碎玻璃也可能割傷你自己。”他瞥了一眼她手上的繃帶。

回到芭芭拉身上,他又接著說:“可是你沒有你認為的那麼聰明,顯然沒有與你弟弟相等的智力,很容易看出為什麼他能取得成功而你不能。”他在設法激發她的怒火。

她氣得臉通紅。

“說到你的失誤,你最大的失誤是留下了指紋……”

“胡說!我是戴著手套……”她連忙收住口,顯得怒不可遏。

“注射的。”雅各布醫生替她說完。

芭芭拉跌坐在椅子上,手伸進手提包裏。雅各布得到了需要的招供。

芭芭拉突然站起來,抽出早些時候從書桌上拿走的槍,指著自己的頭,看著羅伯塔·布萊克默說:“真的很對不起。”說著,她扣動了扳機。

槍裏的撞針哢噠響了一聲,便沒有動靜了。

詹森警官走過去,從她手裏拿過槍,說:“早上我檢查書房的時候把子彈卸掉了。”

他從口袋裏掏出手銬:“芭芭拉·布萊克默,你有權保持沉默……”

芭芭拉尖叫一聲,癱倒在地上大哭起來。

後來,芭芭拉被帶走後,四個人坐在起居室裏閑談。

博比說:“想想看,要是注射器上沒有指紋……”

“什麼指紋……”雅各布醫生問。

“沒有什麼指紋。”詹森警官補充道。

“可是,芭芭拉說……”羅伯塔插嘴說。

旋即大夥兒都明白了,芭芭拉指控了自己。

十五、事件之後

一個月後。

安德魯·雅各布坐在辦公室裏。驗屍結果證明了他的推測,羅伯塔·布萊克默死於心力衰竭,因為乙二醇最終氧化成草酸,影響了鮑勃的中樞神經係統、心髒和腎髒。他還患有低血鈣症,嚴重的胃潰瘍並伴有胃出血。

“地上的咖啡粉”,正像他懷疑的,是混合著血的嘔吐物。他攝入的草酸是致命的,即使他覺察到了也無力回天,但很可能他到死都不知道。

芭芭拉·布萊克默被指控謀殺她的弟弟,將麵臨謀殺審判。無疑她會為自己做無罪辯護,他無疑將作為專家證人出庭作證,他將盡最大的努力確保公平獲勝。

不過此刻,他喝了口咖啡,拿起桌子上的文件夾。

他的工作結束了。

責任編輯/張小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