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三年前的臘月二十,諸葛未艾放寒假在家,那天早晨大霧,爸爸照例先開車送媽媽上班自己再去單位,爸媽出門時,諸葛未艾還躺在被窩裏睡懶覺。
“豆漿磨好的,麵包在餐桌上,記得煮一個雞蛋吃,再睡一會就起來,天天睡個大腫臉,好看呐?!”媽媽臨出門的嘮叨仿佛還在耳邊。
當她被猛烈的砸門聲驚醒時,看見鄰居和小區的門衛急吼吼的站在門外,她隻來的及往睡衣外麵套一件羽絨服就被拖出門去。
一切的記憶仿佛是從看見爸爸的車才有的,車頭歪著仿佛被一個大力士粗暴的一下子給塞進了大掛車的車底,後備箱沒了,被擠沒了。
她呆站著,看見副駕駛的車門被消防員撬開,看見媽媽垂下來的右手腕,上麵帶著生日時爸爸送的手表,手表原本是銀色的,現在是紅色的,就在這時她才有了意識,她大吼了一聲掙脫了拉著她的人,撲過去抱住那個血人,想要把她拖出來……
她看見媽媽和爸爸緊緊相牽的手,她大力的去掰開緊扣的手指,蒼白的十指仿佛生長在一起,她愣愣的,然後被人拖走了,隻能遠遠的看著人們拆開那些汽車零件,先是把媽媽救了出來,她灰色的羽絨服仿佛被印上了紅色的花朵,鮮豔的刺目……
她被拖著向前走,她掙紮著後退,那怎麼可能是媽媽,清秀愛漂亮的媽媽怎麼會滿身傷口和血汙,但就在那一瞬間,她聽見一聲輕微的**,她立即辨識出躺在擔架上的就是媽媽,是最親愛的媽媽啊,她糊裏糊塗的被推上救護車,跪坐在媽媽身邊,看著那些醫務人員忙碌,她那時還不知道幾分鍾後,被解救出來的爸爸已經沒有了呼吸,嗬護她們的親愛的爸爸變成了冰冷的屍體……
再見到爸爸已經是兩個小時後,他靜靜的躺在冰櫃裏,臉上還有未洗淨的血汙,諸葛未艾突然就無比清醒了,她打車返回家,把洗漱用品和媽媽為爸爸準備的過年的裏裏外外的新衣都塞進旅行箱裏,她拖著它又回到爸爸身邊,細細的擦拭爸爸的身體,細心的為他換上新衣,最後,她為爸爸梳頭,就像小時候爸爸幫她梳麻花辮,一下一下,冰冷的眼淚滴進爸爸一頭濃密的發絲裏,才四十七歲的爸爸已經有白發了呢,她握著爸爸的手徒勞的想要把那手捂熱,天真的以為下一秒爸爸就會真開眼睛,笑著叫她:“二丫頭!”她就那樣一直呆呆的等著,等著下一秒的奇跡!直到趕來的堂叔堂嬸把她拖走,而那時媽媽躺在重症監護室裏生死未卜……
媽媽仿佛知道爸爸走了,所以她不肯呼吸,不肯醒過來,在苦苦堅持了三天後,媽媽也永遠的走了,諸葛芳華抱著媽媽的身體,感覺媽媽的體溫一點一點的消失了,淚眼婆娑中她看見媽媽眼角滴下淚來,媽媽有多麼不舍,留下她孤身一人在這人間,她與媽媽五指相扣,就想那樣靜靜的摟著媽媽,一起去了好了……
幾天後諸葛未艾在親戚朋友的幫助下為爸爸和媽媽舉辦了葬禮,直到爸爸媽媽下葬那天她終於明白為什麼爸爸媽媽那麼恩愛,因為相守的時間實在有限所以要好好的相愛啊!
諸葛未艾的眼淚一滴滴,滴到膝蓋上,滴到火堆邊,也滴到薑有為的心裏……
這個倔強的女孩此時流露出的柔弱一麵,讓薑有為有一種把她擁入懷裏用一生去嗬護的衝動,他輕輕的攬過諸葛未艾的肩,諸葛未艾沒有拒絕,這個懷抱似父親般的溫暖安全,她無力拒絕,她的孤單寂寞、她的委屈不平在這個懷抱裏都可以宣泄,薑有為輕輕拍著諸葛未艾消瘦的脊背,希望自己可以安慰這顆倔強的同時又是脆弱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