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始是一步一步走,後來變成快步走,最後開始邊跑邊喊……我最後是衝著進了國際部的辦公室,裏麵漆黑一片,讓我誤以為夜晚降臨地過快了。門口那位老師正睡眼惺忪地看著我,她剛開口想抱怨我攪擾了他們晚修前的美覺,聽完我說的以後便不再吱聲了,隻是等著一雙大眼。“嘩啦,嘩啦”的聲音在耳邊陸陸續續響起,辦公室的窗簾一塊接著一塊地被拉開,剛剛還黑黢黢的辦公室裏透進了光,當最後一快窗簾被拉開的時候,開始有老師陸陸續續出去看我說的那個跳樓的女生,幾位年輕的女老師看完後哭著就跑回來了,剩下幾位在國際班值日班的男老師留在那兒守著現場,很快學校裏的其他老師都被驚動了,紛紛趕去現場,再後來我就被幾個國際部的老師叫走了……
我後來才知道,叫走我是要給我做心裏輔導。
說實話,這場所謂的“輔導”對我來說毫無意義,整個過程我都懵懵懂懂的,幾乎一個字也沒聽進去。我又想起她那時候的眼神,是一種絕望的眼神,就像沒人可以幫得了她,失去希望一樣的眼神。也許那群人的圍堵隻是最後一根稻草吧,在這之前發生了多少不為人知的事情,我既不得而知,且它們也與我無關,但我總是感覺到,自己親眼看著她爬上那個高高的窗口,然後縱身一躍……我卻甚至連說句製止的話,衝上去拉她一把都沒有……
我那時在想,我一定是這個世界上最冷漠的人。
我抬起頭,麵對著麵前的一幹老師,隻有那麼幾個是我認識的,其餘的應該都是高考部的老師。我感覺自己像是患上了奇怪疾病的人一樣,被人圍觀著,圍觀的人眼神裏充滿著同情,但與此同時也帶有恐懼,好像生怕我這樣的病會對他們產生什麼樣的影響似得……我聽見坐在我麵前的班主任柔聲細氣地對我說:“許默同學,你回去休息兩天吧,這兩天多睡睡覺,鍛煉鍛煉,別把自己搞太累了。你要是覺得耽誤你期末複習了,我們可以讓你推遲幾天考。畢竟這次多虧你及時發現了她,不如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她才能被發現呢。”
“發現了也救不了了。”我冷冷地說了一句,班主任愣了一會兒,然後又看了看四周圍觀的眾人,像是想從他們身上尋找什麼答案似得。
“那不是你的問題,隻是那孩子……太衝動了,唉。”班主任說。
我沒再說話,他們根本不知道我在這之前看到了些什麼,也不知道我就那樣對一個遇上麻煩的人見死不救。麵對這些像是安慰我的話語,我隻會覺得愈發慚愧,慚愧自己從來都是這樣,不讓自己沾染上一丁點兒麻煩,也許曉柔對於我來說也是個“麻煩”把,少關注一個人會讓自己輕鬆不少,所以我才會一直這樣躲躲閃閃,遲遲不對曉柔有所表示。
我不願在眾目睽睽下繼續思考了,坐在這裏感覺到胸口快要透不過氣了,班主任問我:“還難受嗎?看了那樣的東西……”
不知為何,我對於“那樣的東西”這樣的說法有些不滿,不過我也不得不承認,人死後就是一攤子肉,和豬肉、牛肉、羊肉沒什麼區別。不過我相信這樣對於死者來說未免太過於不公平。我不願他們那樣議論死人,但我也不打算說出現在我心裏所想,所以我隻想盡快跳過這樣的談話,早早離開這裏。
我輕聲說:“我已經沒事了,可以回去了。”
班主任歎了口氣說:“行,假什麼的我已經給你批號了,你現在可以收拾東西回去了,記得回去多休息,多散心,別搞抑鬱了。”可能是覺著自己有些大驚小怪了吧,班主任說完又笑了幾聲。
我沒有回應她的笑聲,而是徑直出來辦公室,我扭頭看了一眼那個女生前麵的那條走廊,上麵有老師來來回回地跑著,還有警衛拿著對講機邊跑邊喊,隱隱約約聽見了救護車的聲音。我想:“人死了以後也就是這幅景象,不知道當場地被衝洗幹淨之後,當那些目擊的老師都被繁忙的備課任務壓的喘不過氣的時候,誰會記得這件事情呢?這裏又會是怎樣的一番景象?人死以後無關的人還會笑著,班主任的說笑其實我可以理解,畢竟我才是她的學生,是和她有聯係的人,而那個女生隻是一個陌生的死者而已,她不難過也正常。我真羨慕她,沒有看見那樣的事情發生,事後也可以不去難過,但如果她真的遇見了那種事情,她又會怎麼做?”
我背著包走在南國高中門口的那條泥土小路上,往常我每每坐這車或是走在這條路上都會覺得心情舒暢,看著周圍黃色的土和綠色的植物還有護欄邊的那片湖,我會覺得天那麼高,那麼澄澈,明亮的像我的心情一樣,但今天卻不太一樣,不遠處的高壓電線杆上盤踞著烏雲,小路也有些泥濘。我一路往下走,我看見的是從另一個方向過來的警車和救護車。
“那些作惡的學生會被繩之以法的吧。”我望著那片湖泊自言自語道,一陣裹著雨絲的風吹過來,我知道快要下大雨了,便不由自主加快了步伐……過了前麵那個橋洞,我能打到車了,現在的我隻想找個地方坐著不動。
遠出隱隱約約傳來雷聲,我抬頭看看天空,灰蒙蒙一片,知道是要下雨了,便走進前麵那片樹蔭下。“就站一會兒,應該沒關係的吧。”我心想,於是周圍的那圈地都濕了,這個世界上,隻剩下雨點拍打樹葉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