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午回去以後,我坐在家裏的陽台坐了好久,母親則在電話裏一直跟老師聊著那件事情,估計老師是放心不下我,便打電來問我的情況,老師雖然年輕,也是個心細的人,據說班裏現在流傳著她轉職的消息,也許等高二開學的時候已經見不到她人了。事後證明這則留言是確有其事,期末考試後我在散學典禮上見了班主任李老師最後一麵,從那之後她再沒有出現在這所校園裏,有時候閑著無聊我會拿出她給我的評語,裏麵還特別提到了跳樓女生的那件事情,表揚我及時發現現場,又能冷靜處理問題……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應該一直留著這則評語,總是感覺它像鞭子一樣,每看它一次就被抽打一次。我一直耿耿於懷的還有班主任到走的時候也沒看出來我心裏想的事,我知道這種事情怨不得她,人不是神仙,沒有看透別人內心的人,但是作為一貫理解我的人,我在這件事上還是保留了任性的一麵,我才明白人就是這樣的動物:你一直為他做一件事,久而久之他就認為這是理所應當的,你如果有一次做不到了,他就埋怨你。
母親的消息來源是班主任,所以她也附和著說了好多話,我這個耳朵進那個耳朵出,然後說完了她又回歸了“正軌”,投入忙碌的工作中去了,有時候我在想,關心人是不是一種任務,完成了以後就解放了,最起碼在我看來,事情就是這樣的。
在家裏無所事事的兩天,對於我來說無所事事並不是問題,我從不覺得百無聊賴,無論怎樣我都覺得時間不夠用,不管是玩還是學習都是如此,我總是能找到事來打發我的時間,上網,看書,在外閑逛,或者坐著看窗外我也能看一個下午,有人說我提早進入了退休狀態,我在想,要是畢業後就直接退休賦閑在家了,我倒也不是很在意。
今天打開手機查了下日曆,下周一就是期末考了,我心頭一緊,時間原來過得這麼快,在家裏的日子確實會讓人沒了時間概念,一天兩天沒什麼區別,甚至一周晃晃悠悠也就過去了,和在學校裏那種過一天是一天的日子完全不一樣……我有些心煩,對於這樣的情況,不過好在明天又是周末,加上我剛剛打發掉的兩日“恢複心情的假期”,簡直趕上小長假了,曉柔又不知道在什麼時間給我發了短信,說想到我這裏玩一玩,我認為我住的這個破地方是沒什麼好玩的,但她堅持要來,我也就答應了她。
一切和半年多前一樣,同樣是快天黑的傍晚……我在陽光小區門外的十字路口站了半個小時,我倒不怪曉柔姍姍來遲,是我自己要早來的。實際上我在大約四十分鍾前就收到她的短信,說是可能還要半個小時才能到我這裏,而我接到短信後幾乎沒猶豫,穿上鞋就出門了。
天氣在這個時候已經轉涼了,特別是像這樣的傍晚,室內溫度都降到十來度了,外麵若是一起風,就能感受到明顯的寒意了。我不知道曉柔為什麼偏偏選在這個時間過來,美其名曰為了後天的考試做複習準備,但我覺得這種情況下應該什麼都學不進去吧,而且這個時間過來,也不像是要複習的樣子,很可能連書都不會帶過來。基於這樣的設想,我把書包裏那基本厚厚的課本整理好,堆放在書架空著的位置上,兩天過去了,我連筆袋都沒掏出來過,已經這個時間了,怎麼樣掙紮也應該不頂事了吧,我心想。
路口的行人漸漸稀疏裏起來,遠處的天空隱隱約約可以看到星星了,我抬頭看看頭頂正上方的路燈,還沒有亮起來,但是估計也快了,因為我眼看著路對麵的巴士汽車總站裏點起了灰白色的燈光。一位老人牽著自己的孫女緩緩下了巴士,然後晃晃悠悠地從我身旁走過,推門進了小區。那輛巴士上的人一個接一個地下來,我漫不經心地在人群裏搜尋曉柔的身影,無果。
奇怪的是,我並沒有著急為什麼曉柔遲遲不出現,倒不如說我希望她現在就發個短信給我說今天不來了,因為不知為何,我覺得這幾天我們又漸漸疏遠了,況且又有兩天不見……曾幾何時兩天對於我和曉柔之間的關係來說變成了一段很長的時間,我不知道這樣的變化是否意味著我愈發在意默曉柔了,但我卻又想起我和白之間,已經隔了快兩百個日夜了,此時若是再見到她,該是和陌生人一樣了。想到這裏我突然特別惶恐,來回在路口不安地走動著,恨不得現在就逃回家躲起來去,不知為何,在那一群群從巴士上下來的乘客當中,我生怕會看見那個高挑豐滿的身影,就像她以前常常不打招呼就出現在我麵前一樣……
“嘿,久等啦!”一個歡快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我忙扭頭過去,果不其然是默曉柔,一身紅色的絨毛衣,下身是一條緊身牛仔褲,腳上蹬了雙帶跟的短靴……那模樣一定是經過精心打扮的樣子,從她手腕上多出來的銀色手鏈和掛在毛衣外麵的相連就能看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