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頭兒,別賣關子了,後來呢?”一名叫孫定的少年不滿的追問,作勢要扯李九言。
“好了好了。”李九言忙接道:“後來這銀槍都又冒犯了一任節帥,結果被騙到黃河邊上,三千軍戶全部被處死,據說連河水都染黃了。”
“你騙人。”孫定正當憧憬英雄的年紀,顯然對這個結果很不滿意,“如果銀槍都真的那麼厲害,為甚麼節帥還要害死他們?這不是自斬手腳麼?”
李九言的神色卻鄭重起來,“雖然眼下你們還小,這件事卻得早些知道,在軍中,不管你多麼厲害,萬萬不可冒犯節帥,將帥們威風大心眼小,若是惹得他們不痛快,什麼事情都幹得出來。”
“據說那位勾結外敵害死魏博牙兵的鎮帥,後來因為本鎮常常被欺負,卻再無一支強軍禦敵,十分後悔,曾經說過‘聚四州三十六縣鐵,難鑄一個錯’的話。”陳德忽然想起以前曾經讀到過這麼一個掌故。
“哼,人都殺了,後悔有屁用。”那叫做孫定的少年憤憤的說,一邊舉起手中木刀虛砍,仿佛若是那昧良心的鎮帥就在眼前,定要一刀劈成兩半。其餘的少年紛紛附和,顯見孫定是這一幹少年的頭兒。
李老漢趁講故事的當口歇了口氣,便自帶著娟兒去整治早餐,陳德無所事事,擦過臉便出門散步。
溜達一圈,憑著前晚跟李老漢學的半生不熟的本地話,陳德已將村中的情況和附近的地勢打聽清楚。這是原是個足有五百餘口的大村,久經戰亂,現下村中已不足百口。麥子將熟,老幼婦孺都在緊張的準備搶收,希望趕在宋軍侵掠之前存些糧食,不然就隻有靠進山挖野菜過活了。這村裏民風彪悍,家家未必都有成年男丁,院中卻都有石鎖等打熬氣力之物,孫定等十餘個少年更是一大早就在村口的樹下練習拉弓射箭,大約三五十米距離的箭靶,這些半大小子就能十中七八。這個村四麵環山,隻有山穀中的那條名叫離石水的河穀通向外方。離石水一直向西注入黃河,河對麵便是黨項人的綏州,順黃河而下便進入宋境。因此這離石縣實際上是北漢與宋國,黨項三方交界之處,是以從唐末以來便是兵禍連接。為了在亂世中有自保之力,村中男丁往往還未成年便習練弓箭刀槍,每日清晨傍晚更要舉石鎖站馬步打熬氣力,尚武之風頗濃。
用過早餐,陳德與李老張一起作些收麥子的準備,他將他心中記得的一種能夠快速搶收麥子的器具講給李九言聽。李九言目瞪口呆聽陳德指手畫腳的說了半天,才明白這個看似從來沒有下過地的世家子是要自己幫助他幫試製一個怎樣的東西出來。他雖然居住在村中,實際上並不靠種地為生,在太原從軍的兒子每年都會給他帶回不少錢鈔,足夠養活他和孫女。
陳德讓李九言先找來這時已有的收麥工具,包括裝麥的蔑筐,割麥刀,和簸箕。先將割麥刀用繩子綁在簸箕一邊,這樣當揮刀割麥子時麥子就會自然落到簸箕裏麵,然後再製作一個安裝四個小木輪的架子,可以用繩子係在腰間拖著走,最後將蔑筐安放在木架上,這樣就能隨手將簸箕裏的麥穗倒在身後的蔑筐裏,等蔑筐裝滿了再拉到打麥場上。據說,這個東西比單用鐮刀割麥子要快上十倍。
那名叫娟兒的小姑娘自小父母雙亡,也很少見到外人,一見到陳德便歡喜的緊,竟一直黏在陳德身邊。陳德也分外喜歡這個讓人憐愛的小女孩,二人也是投緣,入夜十分也賴在陳德身邊不去。
“陳大哥,你教我爺爺做的那個東西真的會比鐮刀收麥子還要快十倍嗎?”
“是啊,陳大哥很厲害哦,還會好多好多東西,可以讓大夥兒的生活越來越好過。”
“那你能不走麼?”小姑娘忽閃忽閃的眼睛就和天上的星星一樣亮,“爺爺說你要去開封,求求你不要走。開封人很壞,我爸爸媽媽都是他們殺死的。”
“娟兒乖,大哥不去開封。”陳德撫摸著娟兒柔軟的頭發,這個小姑娘好像有些少數民族的血統,眼眶很深,微微帶著一點綠色,頭發軟軟的有些泛黃,摸上去就像波斯貓的絨毛一樣,很舒服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