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悄無聲息地爬下石窗,隨即在邊上雜物堆裏一鑽,探出半個腦袋窺看底下。隻見那裏密密麻麻都是人,一個個手牽著手圍成一圈,像風中稻草般搖擺,同時有規律地發出五個嗚咽的音符。在他們之中,站著我們的帶路人,他頭上戴著一頂很奇特的帽子,似乎是銅製的,帽扣兩端都是獠牙,將他的臉緊緊包裹在當中,顯得那隻獨眼特別醒目血腥,銅帽的頂端,是烏黑纓子,拖得很長,幾乎垂到了屁股底下。此刻的他,正在做雙手舉天狀,大聲念叨著難以聽清的禱詞。
而在他身邊,是一張石台。石台邊鎖著個人,那是瘦子!他兩眼呆滯,臉上帶著傻笑,好似被下了藥。而石台的上麵,平躺著一個人,被剝得一絲不掛,四肢讓鐵鏈鎖著。這個人正在大聲咒罵,臉上帶著大不了就是個死字的表情,那是查理!
麥克斯沒在其中,我不禁生疑,這家夥到底跑哪裏去了?豈料我一抬頭,竟發現另一側假二層走廊上,還趴著個人,正拿槍瞄準著帶路人。
我推了推刀疤臉,指了指對麵,要他知道。他皺了皺眉,似乎很擔心肆意開槍會壞事。好在我們處於同一平行線上,麥克斯也注意到我們三個。刀疤臉打著手勢讓他消停,先不要輕舉妄動。
底下的那個帶路人念完了禱詞,然後從身後掏出一個鈴鐺般的扁東西,開始擠壓,發出種像屁一般的聲音。隨著屁響,所有的村民全部跪倒,頂禮膜拜。我瞧見起初在穀倉內的那個假村長,正在高舉雙手瑟瑟發抖,然後帶路人朝他看一眼,這個高大的老男人走上前去,像個瘟雞般站著。帶路人指了指被鎖著的查理,這個家夥於是開始脫褲子,直撲上去。。。
底下的慘叫聲讓我不忍直視,耳畔邊都是查理的怒罵和呻.吟,還有手腳撕扯鎖鏈發出的碰擊聲。四下張望,發現刀疤臉也背過身子,臉色鐵青,對麵的麥克斯人也不忍去看。唯有Alex在啃著指甲皮,死死地看著底下發生的一切,似乎津津有味。
查理的慘叫和野獸般的人群發出的嗚嗚聲,飄蕩在這間充滿邪惡的建築上空,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直至有個家夥推了我一把,我這才抬頭朝底下打量,發現人群慢慢開始稀疏,似乎正在離去。瘦子仍被鎖在那裏,但查理已經消失不見了。
我正想發問,Alex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指指那石台,表示再等一會兒。差不多又過了十來分鍾,最後離開的人將鬼教堂內的火炬弄熄,然後合上了沉重的鐵門。整個偌大的空間,頓時一片漆黑。我們待腳步聲遠去,這才從上麵爬下,來到石台前。
瘦子在黑暗中似乎感覺到身邊來人,開始傻笑,發出一種像旱鴨子般的笑聲。
“讓他閉嘴!”刀疤臉對黑衣人一揮手,他心領神會,一個飛踹,踢在瘦子臉上,立馬像灘爛泥般歪倒下去,徹底暈了。隨後刀疤臉拔出他的兄弟,隻用了很小的勁兒,哢嚓哢嚓就切斷了鎖鏈。
“把他先帶走,記得往山坡上跑,其餘人都在那盡頭。”Alex低聲地對麥克斯說道。那家夥回了個OK的手勢,說他躲在村莊那幾棟被火燒過的廢屋頂上,我們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知道該怎麼做。說完用皮帶將瘦子在背上栓實,爬回假二層,從我們進來的窗口出去了。
“查理呢?這台子上沒人!”刀疤臉指指石台一攤手問道。原來他像我一樣沒有去看祭神的過程。
Alex指指眼前的石台,示意我們彎下身子,這才發現,那東西側麵有縫隙。他插著腰,說道:“這不是台子,而是石棺。那些人帶著她到底下去了。你們手腳放輕,將蓋子挪開,盡量不要驚動他們。”我這才明白為什麼隻有他在專心致誌觀賞儀式的用意。
“就這底下?”刀疤臉簡直就是斯巴達人,古話有雲:斯巴達人不問敵人有多少,而問在哪裏。
我們三個用手托起那張石棺蓋子,輕輕地擱在一邊,東西沒我想得那麼沉,似乎根本不是石料製成的。在它底部,被人掏空,出現了一排往下走的台階。我們緊握武器,頭一個下的是我,其次是刀疤臉,最後一個是Alex。這麼做的目的,是為了防止他發狂,可以由前後發力阻止他衝動行事。
台階大約隻是十幾節便到了底下。那裏是一個空曠的地窖,和教堂內部一樣大,但頂架得很低,人如果直立就撞到天頂石塊,感覺極度壓抑。
在屋子的正中央,是幾張拚湊起來的飯桌,上麵被鎖著個人——查理,四周除了獨眼男外還站著幾個,總共七人,正拿著刀子在她身上比劃。查理顯得奄奄一息,被折磨得連罵都出不了聲,整個人絕望地仰視著石拱頂,就像死屍般一動不動,任由這些人在自己身上擺弄。
我害怕我們衝上前去,那群家夥就會將刀子捅進查理的腹部,正在猶豫不決時,我被人野蠻地推開,當扶正身子再外裏瞧時,發現刀疤臉早已跑到這群人跟前,動作快到幾乎看不清,當下已有三個家夥倒在了血泊之中。
剩下的那幾個人,一臉驚恐地望著他,呼嘯著一擁而上。而帶路人則跑到反方向,擰住查理的頭發。
刀疤臉以一種極其怪異的身姿,快速貼近這幾個人,隨著數聲慘叫,這三個人不到一秒半就被撂倒,紛紛躺在地上抽搐翻滾。當帶路人剛撿起掉在地上的刀子預備割查理脖子時,刀疤臉的兄弟已然直抵在他的咽喉上。
這整個過程前後不到五秒,我和Alex甚至都沒來得及援手射擊,這老小子已經把事做完了。我望望Alex,他也望望我,不禁相互乍舌。終於明白黑衣人為什麼會如此懼怕這個老東西,對他服服帖帖的。果然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並且我也開始相信,假如幾小時前他一個人下山坡,或許也能辦得成事。
“丟掉。”刀疤臉並不多廢話,雙眼透露出死神般的寒光。
那個獨眼男人已經被嚇傻了,手腳僵直並且哆嗦,跟隨著他的命令聲而鬆手,刀隨之掉落在地。碰擊到岩地上,發出“呯”的一聲。他半跪在地,摸出一把小鑰匙,顫抖著打開了查理的鐐銬。
我急忙上前,將自己的外套脫下,蓋在查理赤.裸.裸的身上。Alex則靠在牆上,饒有興趣注視著他們,想象接下來的一刻會演變成怎樣。
刀疤臉舉起怪刀,朝帶路人刺去,不料這家夥就地一滾,翻出好幾米遠,從一堵牆上抓起把釤刀,預備自衛。
“有意思的家夥,還死不瞑目呢。”刀疤臉一愣,獰笑起來,正打算上前去結果了他,被一條手臂拉住,我回頭去看,原來是查理,她正用傷痕累累的雙臂把住刀疤臉的手腕,似乎有話要說。
“老爹,你聽著。這個男人的性命,要由我來取!”盡管查理的聲調氣若遊絲,但每個字都說得擲地有聲,她望著刀疤臉說道:“不論我最後怎樣,這件事一定得我自己來做,生死由天,若我倒黴,你們得放他走!老爹你是知道規矩的!”
“行,既然你想要玩死亡輪盤的話,我成全你!”刀疤臉重重得將自己的刀往女狙擊手麵前一拍,隨後退到一邊,冷冷地看著。
“你瘋了?”我一把扭住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望著她那浮腫的雙眼和遍體的鱗傷吼叫道。
雖然查理的個子不比獨眼男人矮多少,但她已受盡折磨,並且還被人用網拖著在村裏示眾,並且還遭到這些怪物們的蹂躪,這樣的身子,能勉強逃生已經不易,更別談她還想著要決鬥。
“我要找回尊重,複仇!”她對著我慘然一笑,掙開了我的懷抱,拿起刀,爬下木桌,歎道:
“人若遺失尊嚴,生不如死,銳爺。我既然在這裏丟了它,就要在這裏再度找回!死,無可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