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眼男大汗淋漓,挺著釤刀,心慌神亂地朝著查理衝去,欲直接將她破成兩片。在他看來,數分鍾前,眼前這個幾近全裸的女人還半死不活等著被宰割,這會兒卻直接成了阻擋其活命的致命障礙,而且還是當著她同夥的麵。
他有一種遭愚弄、身處角鬥場供人取樂的莫大恥辱,並且縱然是將麵前這個滿身傷痕的女人砍死,他也未必能保證女人同夥真會放他活著離開。總之,他此刻的臉上,早已帶著一種,能殺一個算一個的決然表情,拚勁全力砍向查理。
這個帶路人雖然一臉褶子,若按照灰白女人所說有關這條村的人五十歲算高齡來計算的話,可能隻得二十出頭。而他的對手,狙擊手查理,明年將踏入三十,論年齡、論性別以及論彼此身體受傷害程度,查理都不占任何優勢。
獨眼男的身子一接近查理,兩人立即便滾作一團,我似乎看見的不是人類在決鬥,而是兩頭野獸在相互撕扯著對方。那一刻,我迅速領悟到“女人是弱者”這句話何等的荒唐,或者說,一個已經瘋了的女人是何等的可怕!狙擊手通常來說,如果沒有槍等同於廢物,戰場上狙擊手是致命的利器,但赤手空拳的話,甚至一個煮菜的夥頭也能輕易地幹掉他。
但這些,在查理的身上,完全看不見。她胸中的怒火遠比起槍彈更為致命!
獨眼男此刻釤刀已掉落在地,正用雙手死死地掐著查理的脖子,刀疤臉的小刀也讓他踢在一邊,狙擊手的性命危在旦夕!我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不斷回過頭去看刀疤臉和Alex。但這兩個人都靠在牆頭,紋絲不動,似乎眼前看到的是一部女性複仇的動作片,與自己毫無幹係。
我幾乎打算衝上前去!
“小銳爺,你殺過人嗎?”刀疤臉冷冷地望著我如籠子裏的土狼焦慮渡步,忽然發問。
“我不知道,你丫是不是有病?”我心亂如麻,隨便應付著回答,對他吼道:“你還不去快去?查理就快死了!”
“你去吧,如果你打算救查理,就得殺掉眼前那個人!”刀疤臉點起一支煙,望著我一字一頓道。
其實哪怕我真衝上去,也至多隻是拉開他們,然後隨便扯個理由,例如此地不宜久留速速離開之類的,丟下這個混蛋一走了之。若讓我動手,我毫無思想準備而且也下不了手。
刀疤臉似乎看透了我內心裏的一切,歎道:“你做不了,即便你再怎麼有充分理由,你也做不了。知道為什麼?因為你內心裏的仇恨遠遠還未達到,非要置這人於死地的程度。可你在維愛地窖,在河邊廁所裏,和那些怪物纏鬥時,卻是下了死心的,這就是屬於個人戰爭的含意和理由。如果你尊重一個人,就要完全按照他或她的意願去做!”
就在我們說話間,滾打著的兩個人中有一個慘叫了一聲,捂著臉滾翻在地,那是獨眼男。鮮血正從他指縫裏汨汨淌出。查理在瀕臨生死一線間,用殘破的手指插透了他一隻眼窩。接著顧不上喘息,朝地上的刀爬去,在捏住刀把時,自己的小腿也讓對手給扭住。
獨眼男撿取了自己的釤刀,朝著她橫掃過去,頓時砍入查理的左手手掌裏,深達幾厘米!而查理卻好似根本不懂痛為何物,相反捏住了這把釤刀,右手上的怪刀,與此同時地,直插獨眼男的胸膛!
我聽到一陣刀柄轉動的機括聲,怪刀冰冷的刀刃從獨眼男背部刺了出來,紮透了他。寒光在他的體內遊走,隨著查理的號叫,獨眼男被破成兩片,由胸口到肩膀被撕開,漫天的血幕噴了查理一身。他來不及喊上一句,也沒有抽搐,直接倒在一團血汙間!
死了。
我急忙將查理往自己肩頭一扛,對他們揮揮手,迅速撤退。我們沒有時間再爬假二層,查理已經昏迷,血流如注,如果不及時搶救,挺不了很久。爬出石棺後,我們就打門出去,哪知剛走到鬼教堂前的空地上,旋即讓斜對麵留在穀倉吃喝的人發現,一邊高呼一邊朝著我們打槍。
很快,鬼教堂的鍾聲讓人再次敲響了,陰森洪亮。那些嗜血的蠢夫們紛紛從屋子裏出來,操著各種家夥什兒擎著火把,順著山坡猛追過來。
倘若我們三人之中,能有一個具有小巨人們那種的體魄,會好走得多。查理雖是個女人,但扛著跑卻死沉死沉的。不僅如此,而且她周身都是傷痕,顛簸中,時時傳來她那痛楚的低吟聲。這片土坡本就昏黑難辯,偏偏底下的村民傾巢出動,火光幾乎照亮了整片林子,一時間,到處都是火把的晃動,以及亂糟糟的嘶吼。頓時讓我暈頭轉向,完全辨不清此刻該往哪跑。
“背對著村子,直線跑。”我頭一次遇上這麼狼狽的事,在不斷閃爍的火光中,分辨不出路在哪裏,失去了身為一隻礦燈的作用。我隻得指指積屍坑方向,瞎吆喝道。
查理由我們交替扛著,一個人背著跑,另兩個不斷轉身狙擊亂竄上來的人群,奔跑中根本撂不倒人,追擊的村民略略蹲下身子,站起身後繼續追趕。子彈消耗量比想象快得多,才短短幾分鍾,我們已到了彈盡糧絕的處境,長槍短槍反倒成了裝飾品。
村民與我們的間距越縮越短,眨眼間就隻有7、80碼。我們背著整支隊伍裏最會打槍的人,卻讓一群粗鄙的農夫趕得抱頭鼠竄,這實在是種諷刺。我甚至可以看清那些人的臉,奇怪的是,他們好像一點不憤怒,相互之間還在嬉笑,就像在遊玩那般。走在最前的一些人拿著各種手槍和霰彈槍,一邊灌著劣質酒一邊哼唧著朝著我們射擊,殘枝敗葉在我們身邊不斷炸開。而側麵的人,則拿著電鋸和斧子包抄上來。甚至還有一群老頭,幾個人挎著好些漁網,健步如飛!
“突突突”西北角傳來幾聲半自動步槍的聲音。
“朝那裏跑啊,這是帕頓他們來接應我們了!”Alex躲過一把飛斧,指著傳來槍聲的方向喊道,然後轉到刀疤臉背後,接過查理,讓他加快腳程。刀疤臉雖然凶悍,但畢竟老邁,高強度的奔跑已讓他顯得力不從心。他多次抬起手,打算將他兄弟擲向衝得離我們最近的幾個人,但隨即又垂下手臂,一直在搖頭,他舍不得他的怪刀。
好在,掐煙卷的等幾個人,已在前方不遠,躲在幾棵大樹和草堆裏,做好了伏擊的準備。他們待我們一穿過自己身邊後,各種輕重武器一起開火,瞬間就逼退了靠上來的村民。我們幾個在外科醫生的引導下,找到了岸邊,水麵上蕩著兩隻船,而且還都是些小船兒。
“整個村子就隻有兩條船?其他的讓你沉了?”刀疤臉一邊喘氣一邊探頭看看水底,躍上了其中一隻小船。
“不,有很多船。”外科醫生指了指另一個方向,是最早我們一行下船的泊口,說:“他們雖然從山坡後上來,但船又都停回去了,所以我們白跑一趟,沿著水沼去那拖了兩條船回來。再沒時間弄沉,隻得將槳板都拿走。才剛到這裏一會兒。”
我將查理往小船裏擱下,然後將那些拿來的槳板全數拋到四周的草沼裏,招呼狙擊的人退回來。眾人上了船,手忙腳亂地劃槳,不多一會兒,那個小村已經被遠遠拋在了腦後。
我站在船頭,四下觀望。在我們的前方,水道錯綜複雜,而且溝渠泥潭雜生,似有路卻無路。帶回來的那個灰白女人啊~啊地叫著,指東指西讓跟著她指引行船,一個多小時後,我們在一片沼澤灘擱淺,紛紛躺倒在地,精疲力竭。
山裏的氣溫低,雖已快要進入五月,但隻有十來攝氏度左右。我們的衣服裏裏外外均已濕透,粘著血汙和露水,凍得隻打哆嗦。灰白女人一路都沒幹什麼體力活,也不曾淌水,這會兒卻很精神,正東張西望地找路。看了一陣,她轉過臉來指了指倒在地上的查理和體力嚴重透支的掐煙卷的,示意要先去一個地方修整,最起碼也要讓我們暖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