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章 常見問題解答(1 / 3)

在英國和美國,許多教師經常向我提出很多問題。因此,我認為在這本書中嚐試回答這些問題,是很有意義的。在這裏,我想向那些在我的演講尾聲提出這些問題的老師表達感謝之情。因為他們讓我在這一主題上明確表達了自己的觀點,並且通過調查和思考,弄清楚一些或多或少有點想當然的理由。同時,這也讓我不斷修正自己的觀點,避免在涉及別人的方法時獨斷專行。

問題一:為什麼你認為在講故事的技巧上花費如此多的時間是必要的,畢竟,這隻是文學範圍裏有限的一個部分?

台上十分鍾,台下十年功。同樣地,一個演員為了讓自己適合表演戲劇而經受多年訓練,他認為這樣是值得的,盡管戲劇文學也隻是總體文學中的一個分支。對孩子來說,故事就是他們真正的戲劇。他們像我們一樣渴望戲劇,但是因為好的故事講述者太少,孩子們的需求就得不到滿足。這會導致什麼結果呢?我們要麼給他們提供為成年人創作的戲劇,要不就讓兒童劇院變得盡可能迷人,可一旦如此,其中的節目必然會喪失組成戲劇的最基本要素——在如何適應孩子的能力方麵,我們束手無策。因此,當孩子們還很年幼時,給他們講述簡單的故事,這看起來是很明智的,因為他們那個年齡段想象力正在變得越來越豐富,能夠享受到內在視覺的樂趣;而且,他們也不需要我們在舞台上提供的、那些機器所創造的人工刺激。

問題二:如果一個小孩問你:“故事中講的是真的嗎?”你該怎麼辦呢?

我認為,教會孩子認識真理都是相對的,依靠的是觀察的眼睛,這一點相當容易,即使是對年幼的孩子來說。當我這麼說時,我不希望自己會被看做是理想主義者。如果我們不擔心告訴孩子,在人的一生中,某些東西是有些大人能看到的,另一些大人卻看不到。那麼,這將有助於孩子如何麵對自己的困難。

凱拉特在自己的作品中這麼說:

“為了明白孩子的腦海裏到底在想什麼,你或許得讓自己變得和他們一樣;但我們一向是從一個成年人的角度來理解孩子的。我們觀察的孩子,是在一個文明的社會中生活和成長的,這導致他們想象力的發展幾乎都不完善,沒法自由馳騁。因為,隻要他們想象力超出了平均水平,父母和老師的理性教育就會立即努力遏製它的發展。如此一來,想象力就會被一種對立的力量克製住,將它看做是一種初始的瘋狂狀態,因此根本沒法自由翱翔。”

假如你讓某樣東西一直處於一種狀態,那麼天長日久,孩子就會認為事情真的是那樣;但是,假如有個人將這些東西從“讓人信任的假想”之虛幻籠罩中拉出來,讓它們置身於真正的事實當中,那麼所有的事情就會變得完全不同。讓孩子明白這一點,其實相當容易。

我們來看一個具體的例子:四輪馬車是南瓜做的,趕車的是老鼠,這和灰姑娘的環境非常和諧,我從來沒有聽到過有孩子對這樣一輛馬車能否行進、老鼠會否趕車提出疑問。但是,如果你讓孩子們聯想一下其他情形,比如這輛南瓜做的小小的馬車穿梭在百老彙川流不息的車流當中,或是行進在倫敦的濱河馬路大大小小的公共汽車之間,那麼,孩子們的腦海裏立馬就會亂成一團。

一旦掌握這一點,孩子們就不再會抱這樣一種想法:童話隻適合他們,不適合他們的父輩。而從這一點孩子們會接著明白,正是詩人和幻想家那孩童般的心靈,他們才能繼續欣賞童年時會欣賞的這些事物;而那些遲鈍、呆滯的人,眼睛很快就變得暗淡無光,便再也無法欣賞那種在他們孩童時能看到的景象和畫麵了。

在散文《詩歌與生活》(Poetry and Life)中,英國哲學家弗朗西斯·赫伯特·布拉德利(Francis Herbert Bradley)說:“這就是詩歌的影響,它不僅僅是能表達情感,而且在其他方麵也一樣能發揮作用,能夠給我們的生活帶來濃縮了的經驗,能讓世界變得更有意義。”

無論是對於孩子還是成年人,這都同樣適用。在閱讀故事或聽故事的時候,某些激動人心的詩歌或是生動的文字敘述,能讓那些孩子們迄今都未曾在波瀾不驚的校園生活中經曆過的各種可能事件,在刹那之間閃現於他們的腦海之中。

“詩歌是展現真理的一種方式,”布拉德利教授說,“但是,正如它的批評者始終堅持認為的那樣,詩歌裏總是存在著一些謊言和幻想。我們無須否認這一點,但我們必須知道,幻想是有意識的幻想,沒有人想要欺騙誰,也沒有人被欺騙。不過,更合適的說法可能是,為了獲得更高層次的真理,詩歌並不忠實於表麵的事實,以便將經曆中更有意義的部分和並不那麼有意義的部分間的聯係展示出來。首先,為了將經曆中更重要的部分和不那麼重要的部分之間的聯係展示出來,詩歌的表達方式,不是通過和它們直接相關的事物將其一個接一個地連在一起,而是從一個事物跳躍到另一個。因此,它立刻就會和常識發生衝突。”

這一整段文字,不僅是對真理在詩歌中的具體表達這個問題的論述,也適用於對其在童話中的具體表達的概括。找一些此類故事,從更高層次的真理角度來找出它們和事實不相符合的地方,這將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

讓我們拿《灰姑娘》來做個例子:南瓜做的四輪馬車,這是我之前提到過的,還有故事中其他所有的神奇之處,和我們在日常生活中經曆過的事實相比,它們全都不是真的。但是,通過幻想外麵的美好世界,灰姑娘能夠逃離她那壁爐旁的灰堆,這難道不是一個更準確的事實嗎?從這個角度來講,我們也可以真切想象出我們都坐在南瓜馬車裏旅行的情景。

再拿希臘神話中賽姬“注①”作為例子,很多時候,賽姬的故事都是以童話的形式呈現在我們麵前的。賽姬的愛人的神奇轉變雖然和真實生活相去甚遠,然而,我們自身經常因為環境的變化而變化,而且愛情和勇氣能夠克服更多的困難,這難道不是一種更真實的情況嗎?

“注①:Psyche,她的愛人就是愛神厄洛斯,即羅馬神話中的丘比特。”

再來看看三隻熊的故事(The Story of the Three Bears)“注①”。對於闖入了自己領地的孩子,熊居然熱情好客,這和我們了解的熊的脾性完全不同。然而,從無畏無懼往往能降低或消弭危險這種更高的層次來看,難道這不是正確的嗎?

“注①:英國的一個童話故事,大意是:一個小女孩在森林中迷了路,闖進了三隻熊住的屋子,依次嚐了它們的粥,坐了它們的椅子,睡了它們的床,最後在最小的熊的床上睡著了。熊回來後發現了小姑娘,然而,它們都是很有風度的熊,不僅沒有為難她,還幫她找到回家的路。”

我們可以再拿《傑克和仙豆》的故事做個例子。飛快長高的豆莖和傑克與巨人相遇,這和事實明顯完全不符合。然而,勇敢和敢於冒險的精神,能夠讓我們逃離無趣的平凡生活,以及生活中經常會出現的利欲熏心或可憐悲慘的事實,這難道不是我們渴望的更真實的事實嗎?

當然,對孩子們來說,所有這些深思熟慮還是太過高深了一些,而且給他們提供這樣的解釋,會破壞故事帶來的興奮感和樂趣。不過,這對那些故事講述者很有幫助:這些思考不僅是反駁缺乏想象力的人提出異議的論據——那些人認為給孩子講這種原始的簡單故事,即便不是有傷風化,也是會白白浪費力氣——而且還能消除自己的疑惑,證明自己講這些故事是正確的,假如你需要證明這一點的話。

在我而言,我非常認同一點,即那些故事作為遠古人類的一部分曆史,從進化的觀點對它們視而不見是愚蠢的。此外,我指出這些故事所蘊含的更高層次的真理,僅僅是從權宜處理的角度出發的。

問題三:如果某個孩子說自己不喜歡童話故事,你會怎麼做?

這種情況經常出現,並非偶然狀況。在這樣的情況下,首先我們要確定的是,這種不喜歡,是因為天生感覺遲鈍,真的無法將故事中呈現的畫麵和不可思議的要素形象化,還是出於恐懼,害怕被要求相信那些他的判斷力認為是不真實的東西,抑或是因為他認為在自己這個年紀拒絕這種樂趣、認為它不值一提,以表示“自己已經長大”。

如果是第一種原因,那麼,抱著開發這種尚在沉睡的想象力的希望,堅持下去,是明智的做法。如果小孩子不喜歡那些顯而易見的、淺顯的真相,那麼我們可以從眾多角度將真相呈現在他麵前,就像我在回答前麵的問題時所建議的那樣。而在另外兩種情況下,我們必須要盡力弄清楚,他克服恐懼、冒險獲得的快樂會隨著年齡的增長而增加,而不是減少。至於說到經驗和知識,一個人在一件事物上用的心思越多,他能夠從中得到的也就越多。

讓我們來看一個具體的例子,就是聖誕老人的問題。聖誕老人給我們帶來的那種快樂幾乎已經消失殆盡了,因為隨著在聖誕商品店和商場中形形色色的實物化聖誕老人的出現,這位神秘的老人最後的一絲麵紗也被我們撕掉了。然而,最初的神話必然不會消失,通過不斷給孩子們講聖誕老人的故事,原始的神話和現在的聯係很容易就能保持下去;在孩子眼裏,聖誕老人代表著一種神秘的、無形的力量,不是別的,正是博愛和仁慈精神,讓我們不會忘記他人,而且這種精神往往以具體禮物的形式表現出來。因此,托兒所裏的古老童話奠定了一個堅實的基礎,那是我們永遠不該放棄的:我們應該終我們一生,以它為基礎,不斷給它添磚加瓦。

那些提供給孩子們的淺薄的東西,難道不也是他們拒絕童話的其中一個原因嗎?所有的東西都沉悶枯燥,這除了是讓孩子們反感文學欣賞的最好方式外,並沒法在日漸平淡的生活中,擦亮他們的靈感火花。

問題四:是要逐字逐句學一個故事呢,還是用自己的語言來講述它呢?

這基本上取決於故事的類型。如果故事的風格是傳統的、經典的,或者故事的影響力和語言的風格緊密相關,就像安徒生、吉卜林和史蒂文森的故事,那麼,嚴格遵循原文更好一些。然而,如果這個過程將會持續很長時間(我的意思是指那些沒法抽出時間專門研究的人);或者,如果它會產生一種誇張的效果,那麼,相比較而言更明智的做法是,將這個故事多閱讀幾遍,完全地吸收它,並在一些會加強故事的戲劇性影響力的段落上做些記號,但不拘泥於故事原文字詞的準確性。

舉例來說,對年齡尚小的孩子而言,《奇跡書》(AWonderBook)中潘多拉“注①”的故事應該被縮短,基本上隻應該留下故事中兩個孩子間最具戲劇性的對話——這是一段十分容易被敘述者牢牢記住的對話,而且能夠更直接地吸引住孩子。而對於年齡稍長的孩子,在給他們講述優秀的老故事,比如像《聖母的雜耍藝人》(Our Lady's Tumbler)“注②”之類的一些故事時,幾乎很少依照最初的版本,這樣才能吸引住讀者。不過,在放棄大量精心創作的情節的同時,我們應該努力嚐試給孩子展示眾多個性化、有特色的段落,那種看上去能夠體現整個形勢和背景的內容。

“注①:①Pandora,是諸神對普羅米修斯盜火的懲罰而送給人類的第一個女人。諸神將裝有會給人類帶來所有災難的盒子托付給她,她出於好奇打開了盒子,因而使人世間有了所有的邪惡。”

“注②:故事是講一個雜耍藝人,到處流浪,無處容身,最後他流落到一個修道院裏,靠自己的手藝和雜技得以生活下去。但是,當他看到修道院裏所有的人都在為上帝服務,而自己卻毫無作為時,十分痛苦。偶然之下,他在一個地窖裏找到了聖母瑪利亞的雕像,於是他想到了自己為上帝服務的方法——為聖母表演雜技。自此之後,他的表演從未間斷,直到再也無法從床上起來。”

有一些天生就善於講故事的人,通常都用自己的語言來講述故事。在我看來,對於多才多藝的講述者來說,無論是遵循原文,還是用自己的語言,這兩種方法都是可以的。

問題五:我應該怎麼著手為故事做準備?

同樣,故事的準備工作也要基於故事的風格和類型:它是應該被嚴格地從每詞每句上牢牢記住,還是隨孩子的年齡而做適當的修改,或是完全使用自己的語言?但是,有一類準備工作對任何故事來說都是必須的,那就是長時間研讀故事,直到你真正把握了講述故事的恰當氛圍,尤其是在遇到沉悶單調的故事主題的情況下。這正是安徒生擅長的領域。賀拉斯·斯卡德這麼評價安徒生:“通過某種輪回,靈魂們進入了錫兵、球、小豬儲蓄罐、錢幣、鞋子,甚至是十分微不足道的東西如織補針的體內。這些顯然不存在生命的、蠢笨的事物,隻有當它們開始活動起來,被靈魂所占據的這些物體,才不會和周圍一貫的環境格格不入,而是非常和諧,盡管因為被靈魂所占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