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時,離右賢王大營數裏外的烏孫王帳外卻是另外一番景象。
渾身沾滿血汙的齊雲垂著頭亦步亦趨地跟在葛爾丹東身後朝王帳走去,突然一陣冷風吹了過來,他冷不防地打了個哆嗦。他抬頭望去,那金碧輝煌的金頂大帳依然閃著那耀眼的金光,可自己的命運呢?他不禁有了一絲膽怯。
看著前麵押自己回來的葛爾丹東,齊雲就有些不對付。原來兩人為了爭寵,事事都要爭個高小,就在不久前還曾因為一批西域進貢的戰馬曾經有過衝突,差點刀兵相見。可如今呢?自己是個違抗軍令的罪人,而他卻是奉令行事的欽差。二者有天壤之別。
目送葛爾丹東通報後進入大帳,齊雲忐忑不安地站在營門外。營門口的近衛昂著頭腆著肚手持著長槍佇立帳門兩旁,往常走過時對他總是笑臉相迎,可現下卻仿佛不認識一般。齊雲終於明白了什麼叫世態炎涼。
等了好一會,就在齊雲胡思亂想揣度自己命運的時候,就聽見大帳的門“撲”的掀開了,他忙抬頭看去就見眾將魚貫退了出來。齊雲忙四處打探,但是一個個卻是三緘其口。倒是一向不怎麼對付的葛爾丹東對他安慰了幾句,倒是讓他很納悶。
“傳齊雲!”就見大帳外傳事官大聲喊道。馬道旁的士卒一個接一個地傳遞著命令。齊雲轉念一想,反正事已至此豁出去了,想著他昂著頭大步朝著大帳走去。
到了帳門外,他深吸口氣,定了下神。抬手掀開重重的帳門,置身帳中,裏四周黑壓壓的,隻有頂棚上那個小小的天窗上射下的一縷夕陽,鋪著虎皮的王座上正是烏孫的大汗骱狳,就見他斜著身子靠在王座的扶手上,夕陽的霞光正好照在他的臉上,雖然已屆五十高齡了,但是卻沒有絲毫衰老的樣子,這被常年有朔風侵擾的烏孫人中倒是異數。
他忙上前跪倒在骱狳麵前,“大汗,末將前來請罪!”
骱狳正了下身子,麵無表情隻是眼睛直直地看著他。雖然沒說話,其實在他心中卻是有千言萬語想說的,但是……
“末將該死!特來請罪!”齊雲見骱狳半晌沒說話,便低著聲音再次奏道。
“你好……真好……”骱狳點著頭,冷冷地說道,“少年將軍,獨領一軍,真是春風得意啊!”
齊雲聞言忙匍匐在地,渾身瑟瑟發抖說著:“末將不敢!”
“哼!”骱狳冷哼一聲,“不敢……”說著,他“噌”地從虎皮王座上站了起來,眉頭緊皺,用手指著齊雲的頭,喝道:“那我的軍令,你怎麼不執行!你說?”
齊雲知道要是說不出個什麼道理來,別說未來的大汗之位了,現下連自己的性命都可能會丟掉。他眼珠一轉,打算硬頂下來。因為他通過多日的觀察,知道骱狳最厭惡那種軟弱怕事之徒,博一下了。
“末將非是想要違抗大汗的軍令,而是想替烏桑將軍和狼牙軍報仇!”他抬起頭,臉上露出不屈的神情,“烏桑將軍代我而死,我要為他報仇!”
“烏桑!”這番話擊中了骱狳的命門,正是他草率地下令才使狼牙軍數千人的性命葬送在涼州城內。“這都是我的錯啊!”他不禁喃喃自語起來。
“不,大汗!”齊雲直起身子,恨恨地咬了咬牙說道,“這都是那南蠻子用的奸計!哼,不敢出城迎擊,隻會使這些陰險狡詐罷了……”
“住嘴!”
齊雲忙閉上了嘴,低下頭。
骱狳望著齊雲,就見他渾身上下都是鮮血,衣甲已經破了好幾處,心中又是一軟,這可是自己唯一的子嗣啊。原來他與閼氏幾十年的夫妻,卻無子出。雖然也與別的女子有染,但都被其迫害至死。唯有此子一人長大成人了。畢竟自己年也已半百了,未來的汗位總不能落如他人之手,比如……況且此子英勇善戰更勝自己,隻是稍欠些謀略而已。待以時日,自己親自指點,定能成為烏孫一代雄主。
想到這裏,他歎了口氣,語氣緩和地說道:“你起來吧!”
齊雲知道自己的命保住了,他卻沒有依照命令站了起來,反而麵露淒慘地說道:“末將不聽軍令,致使軍士們死傷無數,末將不敢起身!”
“哎,這都是我失策!沒有探明情況。貿然出兵。”骱狳搖了搖頭道,望著齊雲站了起來,他柔聲說道:“你起來吧,你也受了不少罪了!”
“大汗!”齊雲還想說什麼,卻被骱狳揮手打斷了。
這時的骱狳露出了難得的笑容,和藹地說道:“還叫我大汗!”
齊雲猛聽此言,頓時一陣暖流噴湧而出,眼淚“唰”地流了出來。覺得一切的委屈都化為烏有,“父汗!”說著,撲倒在骱狳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