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我也沒有說話,因為還在訓練中,並且在新兵連裏班長是絕對神聖不能侵犯的,於是我就繼續匍匐前進,這次匍匐距離稍微長一些,因為我要匍匐到我那顆玉所在的地方,還沒有匍匐到目的地的時候,我就看見了一隻腳,我的班長又走了過去,再次一個標準的抽射,把那顆玉再次踢到了更遠的地方。這時我還在地上保持著匍匐的姿勢,他沒有讓我起立,於是我也沒有抬頭看他,感覺著玉的位置,繼續匍匐過去。這次匍匐的距離更遠,因為他的抽射動作極為標準,標準到進了國足隊沒準就能帶領一群扁平足衝出亞洲的地步,還好我的感覺很準,很快就看見了我的那顆已經布滿灰塵的玉。就在我剛準備伸出手的時候,他那隻罪惡的黃金右腳再次出現,可惜我的班長這次犯了國足容易驕傲的毛病,一腳踢空,玉還在地上,於是我一個匍匐魚躍衝了上去,但是在這個小空隙裏,我的班長竟然用手直接把玉撿了起來。
我很想告訴他你手球了。但是我想他是沒有興趣聽的。他把玉放在手心,掂量了一下,用力一拋,一下就扔得無影無蹤。
這時我還在地上趴著,我已經在考慮是不是要果斷站起來然後左勾拳右勾拳一句惹毛我的人有危險了,但是我隱隱約約感覺到目前形勢所逼。因為這個時候我已經用餘光看到了碩大的訓練操場上有很多班級已經停止了訓練,幾個渾身布滿了醜陋肌肉的班長也開始慢慢往這邊走,我甚至感覺到隊長也在往我這邊看。因為我是一個鐵骨錚錚的漢子,是一個有骨氣的人,是一個有原則有底線的人,於是我果斷的趴在地上沒有起來。
班長就站在我旁邊,沒有下達起立的口令,於是我用了一分鍾掃描了一下操場,大概確定了那顆玉的位置,應該在幾百米開外的一個小角落,其實那個時候我覺得我其實是一個合格的狙擊手,可以在目標消失的時候根據風速和各種參照物瞬間鎖定目標位置。於是在幾十分鍾過後,我再次找到了我那顆已經有了裂縫的玉,這時我對西貝送我的這個小玩意是否是玉產生了懷疑,因為它的身體竟然隻有一道裂縫,依然守身如玉。
隻是這幾十分鍾是異常艱難的幾十分鍾,匍匐的動作已經完全變形,並且膝蓋和胳膊肘已經有麻木的疼痛感,手掌被地上的碎石頭劃出了血,周圍似乎挺安靜,就像是我一個人的彙報演出。
班長還是沒有下達起立的指令,但是這次他沒有走過來,不知道是不是太遠他懶得走,但我終於沒有再看到他那隻黃金右腳和他另一隻上帝之手。我終於把玉攥到了自己的手心,然後掛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我自己對自己說,如果這件事發生在A市,那麼我就像砍原明那樣沒有絲毫猶豫的砍下你。
我剛對自己說完,就聽到班長在遠處一聲明亮的口令,起立!
隻是我半天沒起來,實在是疼的起不來。
那天結束訓練回到宿舍之後,我的班長私下裏對我豎起了大拇指,說到,兄弟好樣的,有血性,有擔當,你女朋友要知道這件事一定感動到很不得把自己當玉給了你。
我說,班長,這塊玉不是我女朋友送的。
班長一愣,接著臉上有了一絲慚愧,問道,難道這是家裏給你的遺物?要是那樣的話班長今天必須得給你道歉。
我頓時覺得這個四肢發達的家夥不去寫小說真是浪費了。
但無論怎樣,這塊玉之後就坦然的掛在我的脖子上,違反了軍人不許帶飾物的硬性規定,並且一違反,就是兩年。
其實部隊裏還是有很多柔情的地方,也有很多人性化的地方,但是部隊裏所有的柔情和人性化都是在一個大前提之下,那就是,你必須讓他們承認你是一個爺們,這樣你才能享受了這些柔情和這些人性化,所謂柔情,隻是男人之間的柔情,而所謂的人性化,也隻是男人性化,沒有人喜歡哭泣的懦夫,越是哭泣,就越是懦夫,就越會挨打,就越沒有柔情,沒有人性化,比如我身邊的幾個戰友,比如許四多,比如許二少之類,他們進入部隊的時候都像許三多那樣,但是他們最終沒有變成許三多升級之後的終極版。於是部隊這兩年給他們的,永遠是地獄般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