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除了他們之外,我還看到西貝,她站在不遠處笑。笑的沒有聲音。樣子看起來比以前成熟了一些,整體沒有什麼變化,還是幹幹淨淨的,漂漂亮亮的,隨隨便便的。好久沒有見她,猛的不知道該想起什麼,卻又突然想到了什麼。我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走之前西貝送我的那顆玉現在還掛在我的脖子上。在我脖子上帶了兩年,不分晝夜,不分地點。隻有一次在新兵連行進中臥倒的訓練中,我因為用力過猛,把它甩了出來。
所謂行進中臥倒,就是在行進的過程中臥倒,雖然這聽起來就像沒說一樣,但是關鍵就在於行進的過程中這幾個字。在部隊的行進中,幾乎很少用走的,大家都表現出很忙的樣子,一個比一個跑的快,隻等班長一聲臥倒,立刻伸出右臂,合攏手掌,然後騰空而起,整個人就像一台劃翔機一樣躥了出去。這種動作倘若是在草坪上實現是很過癮的。能讓你在瞬間感受一下脫離了地球重心的速度。
可惜部隊不是國足,是沒有草坪待遇的,不過話說回來,都像國足那樣的條件我們的部隊不也就離垮不遠了麼?在新兵連的幾個月裏,臥倒的場地一般就是水泥地,當然偶爾碰到違返紀律的新兵時也會本著連做的原則把整個部隊拉到附近的垃圾廠訓練一下,看誰在臥倒的過程中劃出去的遠,誰劃的遠誰就牛比,我們連隊有一個四肢發達不懂得疼痛的副班長,曾經創造了在高速奔跑的助力下臥倒後從籃球場的一側直接劃到另一側,從一邊的籃球筐倒下從另一邊籃球框站起來。完全打破了從哪跌倒從哪站起來的人生哲理,這個猛獸站起來的時候半拉袖子都被搓沒了,胳膊肘還淌著血,然後他對一群已經被這種場麵嚇成了傻比的新兵喊道,都他媽看明白了沒有。當然沒有一個新兵敢說看明白了。生怕自己說看明白了之後被拉出來做個示範,當時我就在隊伍裏站著,是這群傻比裏的之一,我心裏想,去你媽的,這他媽哪是臥倒,這他媽不就是遁地術嗎?
後來我私底下總是喊著這個副班長叫人造人十六號,也有一部分人喊他叫阿拉蕾。
在部隊的這兩年,別的具體本領沒有學會,行進中臥倒,匍匐前進,前倒功這三個項目對我來說是絕對的嫻熟掌握,每個動作要點都做的滴水不漏,堪稱完美,因為我總是在反複的訓練,比如當新兵的時候在廁所抽煙被班長發現,那就立刻在廁所裏原地臥倒,然後匍匐前進到自己的宿舍,並且在這個過程中,是不能繞過障礙的,如果你在匍匐前進的過程中不幸的發現不知道是哪個跟自己有仇的竟然在之前往地上潑了一地洗腳水,那麼你能夠選擇的,就是從這片水窪裏匍匐過去,如果趕上連隊下水道堵塞請施工隊過來挖水渠的時候你正好在匍匐前進,那麼你能夠選擇的,就是從這個井蓋裏匍匐進去,從另一個井蓋裏匍匐出來,這不是在開玩笑。這是傳統,別的連隊是不是這個傳統我不知道,反正我這裏是。
等到我當老兵的時候,就不再適用於匍匐前進,因為臥倒和匍匐前進隻是入門項目,比如你在當老兵的時候在廁所裏用新兵當沙袋練拳讓班長看到,那就立刻在廁所裏原地倒功,一直前倒到宿舍門口,整個過程就相當於西藏三步一磕頭的虔誠佛教徒。倒功比匍匐前進更具危險性,所以隻適用於老兵。
由於我在當新兵的時候已經有了很大的煙癮,於是在第一年新兵階段我是整個連隊的匍匐教員,動作比班長還熟練,而在我第二年的時候,因為時刻不忘回家之後繼續做一名有誌的社會青年這個理想,於是我經常在廁所裏練拳,邊練拳邊對新兵說左勾拳右勾拳不惹毛我你也有危險。於是在我老兵這一年,我是整個連隊倒功科目的訓練標兵,並且在八一建軍節的時候帶領一個班去給當地領導彙報表演,當時在一個碩大的廣場上,地上都是瓷磚,上麵坐著一群參觀的胖子,有男胖子和女胖子,我分別帶隊展示了前倒、側倒、後倒、對打等項目,在瓷磚地麵上摔的啪啪啪啪的,上麵有幾個女胖子害怕的閉上了眼睛,而我正在地上想著晚上連隊會不會給我加餐,因為已經習慣了連隊院子裏坑窪不平的磚地,在這種平整的地麵上練倒功,真是一種享受。
在新兵連的那次匍匐前進因為用力過猛把玉從脖子上甩了出去的時候,被我的新兵連班長一眼看到,當時他走到我麵前,沒有說話,但是在我準備悄悄把玉收起來的時候,他一腳把玉給踢到了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