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邊城》中,我們看到,通過唱歌(走馬路)來表達愛慕已經不是唯一的形式,而且我們從文中的表述可以看出,通過媒人(走車路)的形式已經普遍被人接受。大老天保和團總女兒所走的“車路”給儺送走“馬路”帶來了很大的影響,但走“車路”這種現代的婚戀方式在湘西以往的曆史上是根本不存在的,這也進一步說明了外來的現代文化對湘西本土的原始文化的巨大衝擊。
三、要渡船,還是要碾坊
如果說儺送麵臨的走“馬路”與走“車路”的選擇是一種精神上的選擇,那麼他接下來麵臨的是要“渡船”要“碾坊”的選擇,則是一種物質上的選擇。
“渡船”與“碾坊”是另一對貫穿全篇的意象,是儺送繼走“車路”與走“馬路”之後所麵臨的另一組兩難選擇。“渡船”可以說是湘西傳統文化的標誌性意象,它代表了一種古樸、淳厚,雖困窘卻安樂、自由、浪漫的生活方式。“渡船”是翠翠的附屬品,是緊密聯係在一起的,故“渡船”又是翠翠身份的象征。而“碾坊”作為茶峒的一個新生事物給這個重義輕利、守信自約的小城帶來了不小的衝擊。茶峒的人都知道,管理一個碾坊比管理一隻渡船有趣味。但一個撐船的想有一座碾坊,那是不可能的妄想。凡碾坊照例是屬於當地小財主的。“碾坊”代表的是一種富足卻庸俗的生活方式,而“碾坊陪嫁”作為邊城原始文化傳統的一種異質,是錢和財物的象征,“利”的象征,是現代城市對原始的湘西邊城進行物質和文化滲透的象征。因而儺送麵臨的選擇是愛情與金錢,人與物的選擇,實質也是兩種不同的文化存在方式的選擇。
在兩種互相對立的模式中,是選擇要“渡船“,還是要“碾坊”?這給儺送造成了很大的困惑。二老心係“渡船”,向往傳統,但由於“碾坊”的壓力,受外來文化觀念的壓力,他還是要“好好去想一下”,心裏不能確定是“應當得座碾房,還是當得一隻渡船”;另一方麵我們也可以看到,一直以來並不依仗財勢欺人,為人隨和慷慨的順順也因“碾坊”的價值不菲而想要替兒子包辦婚姻,隻要有座“磨坊”就“快活”了,“答應”了。這些都可以看得出:“碾坊”的出現,與“渡船”的較量,這些都形象地顯現了與邊城傳統的重義輕利的淳樸民風截然相反的價值觀念正悄然地融進邊城,不可抗拒地改變著湘西人的生活方式。
四、是出走,還是回歸
“我尚不知道我應當得座碾房,還是當得一隻渡船;我命裏或隻許我撐個渡船!”
是選擇“渡船”,還是選擇“碾坊”,是捍衛邊城的原始文化,還是認同外麵的現代文明,這兩難的選擇使二老儺送陷入了困境。最後二老儺送還是“被家中逼著接受那座碾房,意思還在渡船,因此賭氣下行”,出走了。大老是選擇“車路”和“馬路”都不成,自棄離開的;而二老則對“碾坊”與“渡船”所帶來的壓力和困惑,當然還有大老的死給他帶來的打擊,也負氣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