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回 汙吏害人心貪鏹 烈女豈甘墮落塵(3 / 3)

王婆說:“事已至此不瞞你,雪內埋孩兒終要消。告訴你罷,我與槐氏非親故,原是移花計一條。我在這美人街上開春院,不惜重價買多嬌。你二娘這般如此將你賣,這也是前世結緣巧遇著。從今咱倆成母女,你把無益的憂愁一概拋。隻要你諸般從順聽媽話,將那些妙舞清歌著意學。看你聰明伶俐的狠,定是個花案上頭第一姣。莫信人言不下賤,青樓樂處更高超。夏住涼亭冬暖閣,觀花賞月任逍遙。穿的是綾羅與綢緞,吃的是美味共佳肴。公子王孫為侶伴,名公高士作相交。平生不受公婆氣,一輩子不耽子婦勞。賤人享的是貴人福,似那些窮婦村姑還受不著。貞節牌當不了穿合,留芳碑又不得吃來又不得嚼。自古萬事由天定,這是你該把桃花命裏招。從此後,莫要牛心學妓藝,隨緣隨分度花朝。我們這行院規矩你不曉,說來發慘令人毛。似那些蠢體的丫頭牛心的女,那有這細講清說慢慢的教。一進門皮鞭沾水三百下,打他個肉綻皮開死幾遭。單等著多技得名接貴客,那時節慢從低處再抬高。我與你見麵投緣深喜愛,又憐你玉體輕盈皮肉嬌。”這小姐聽一句來怔一句,一陣陣猶如涼水把頭澆。呆板板玉麵發青無顏色,氣悶悶閉口無言如木雕;意沉沉自己心中打主意,惡狠狠淚珠兒不落強含著。腹中暗暗叫槐氏:“你原來這樣狠毒這樣刁!我今既入天羅網,大料無計可脫逃。他既花重價將奴買,虔婆豈肯善相饒。雖然萬幸出虎穴,投奔何人是下梢?”這佳人反複思量多一會,他這裏一團喜色上眉梢。

向王婆說道:“原來我二娘賣我到此,何必瞞著我?常言說:不是一家,不到一處。這也是前緣所定。媽媽這樣疼愛於我。我情願安身立命。”虔婆聽得此言,隻喜了個屁滾尿流,拍著小姐的肩頭叫了聲:“嬌兒,真是個聰明孩子,這可樂死我了!你們蠢娼婦們都進來聽聽,你們進門的時候,要像他這樣乖巧,媽媽就是麵糊了心眼子,也不肯折挫你們!你們把那葉子、骨牌、骰子都取了來,賠著你妹子搶紅鬥葉,與他解悶。等過幾天,接你大姐姐進城,再教他絲弦詞曲。”眾妓女聽說,都跑將進來,七嘴八舌,打渾鬥科,引著他說笑了一回。

小姐說:“這骨牌、紙葉我全然不會,天氣又熱,莫如走動走動,好媽媽,領我往各屋裏看看,我悶了來好找姐姐們說話兒去。”王婆說:“我帶了你逛逛去。”就站起在前引路,說說笑笑,各房中走了一遍。小姐問道:“但不知廚房在於何處,我也看看去。”王婆說:“怪臭的,有個什麼看頭?”小姐說:“我認準了地方兒,饑了時好找點兒東西吃。”王婆哈哈大笑,說:“我的姑娘,媽媽這裏除了活人腦子無有,你要吃什麼都現成,隻用你說一聲兒,自有丫鬟們服侍,那用你跑到了廚房裏去取?”小姐也笑了,說:“吃不吃我認認路徑罷。”王婆說:“媽就依你,來罷。”老虔婆滿麵歡容頭裏走,落難的佳人後麵行。幾個粉頭共使女,一齊舉步至廚中。小姐進房抬頭看,條案上設擺油糖醬醋瓶。亮閣中放著些剩肉腐魚殘酒菜,好幾套冰盤飯碗共調羹。一陣陣葷腥熱氣撲人麵,鬧轟轟蠅蟲飛舞亂嗡嗡。這小姐,四下留神觀仔細,見一把切菜鋼刀放案中。全節的烈女紅了眼,跑向前,伸手抓來項上摸。隻聽喀哧一聲響,咽喉砍破血流紅。咕咚倒在塵埃地,玉腕紮煞兩腳蹬。王婆一見魂離體,哎呀了不的了,大叫親爹把我傾。跑向前來忙抱住,緊按刀傷手不鬆。“丫頭快取刀傷藥,未斷咽喉還可生。”丫鬟妓女如麻亂,個個著忙戰兢兢。與小姐良藥敷傷纏手帕,王婆抱坐在埃塵。有一個嘴尖的妓女把媽媽叫,說:“好一個聽話的孩子叫我娘疼。像我們這些蠢笨之才全欠打,虧你老人家見識甚高明。”王婆子耳聽此言羞又氣,罵了聲:“不得人心的什麼精,好不惡這時候你還打我的瓜皮匠,竹梢節兒紮的兩眼睛!”正然亂鬧腳步響,隻見那鬱氏佳人往裏行。要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便分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