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統領胡奮帶著“澤字營”走後,給曾紀澤留了輛馬車和些銀錢。簡單止血包紮了的袁飛躺在馬車上,曾紀澤趕著馬車下了大路,希望找戶人家安頓下來,好找個郎中給袁飛醫傷。雖然從上午惡戰到現在,一直未進一粒水米的曾紀澤並不覺困頓,剛被太平軍伏擊過的他,覺得離大路近一定很不安全,他趕著馬車專挑彎曲盤桓的山間小路走,希望找個偏僻的所在。
太陽快要落山的時候,曾紀澤停在了一個小村子前。說它是村子,不過是山坡上星羅棋布的十幾戶人家,村中有幾顆抱不過來的大樹,村後有一條清淩淩的溪水。現在這個傍晚時分,十幾戶人家正是炊煙嫋嫋,剛剛勞作回家的村民都在院中忙碌。馬車趕不上山坡,隻好停在下邊,感覺柳暗花明之後的曾紀澤下了馬車,上坡去求人,打算就在這裏歇腳。
剛要在第一戶人家叫門,因為簡陋的木門怕是經不住他來敲。坡上的另一戶人家院中,出來一位老者問道:“你是誰?”
“老伯,我是路過的湘軍。”曾紀澤連忙迎上去,略微低頭拱了下手。
“有何貴幹啊?”老者打量著曾紀澤,見他穿著官服,一身血汙,土頭灰臉的。
“我的兄弟受傷了,想找個地方醫治調養,還望老伯能行個方便。”
“窮山溝,怕是誤了老爺的事兒。”老者說話時候,又有村民聚了過來。
“老伯,我兄弟確實傷的非常重。”曾紀澤麵色焦急的回頭望了眼馬車。
一個年輕後生跳到坡下,往馬車裏看了眼,“二爺爺,那人真是傷的好重。”老者聽後躊躇起來,身邊的其他村民都七嘴八舌的給老人進言起來。
“好吧,請老爺把你的兄弟抬下來吧,就住在我家。”老者歎氣轉身回屋還輕聲說了句,“哎!自古兵匪多為禍啊。”
“謝謝老伯!”曾紀澤歡喜的和那個跳下坡的後生,把袁飛抬進了老者的家裏。
鄉人都好奇熱心,別人家有點什麼事都願意摻和一下,不大的小村子倒有十來個人留在老者家裏幫忙,或者看熱鬧。幫袁飛上了些草藥,重新包紮後。老者,也就是村民們口中的二爺爺說:“今天晚了,先吃飯,明兒早起去請個郎中來。”
為了待客,二爺爺的兒媳又煮了些風幹的兔肉,炒了個青菜,上了些爽口的鹹菜。村民們圍觀著曾紀澤吃飯,和他拉家常。這個小村子都姓張,二爺爺最年長,算是族長,兒子跟人去販山貨不在家裏,膝下還有一個小孫子。給自己幫忙的那個年輕後生父母死的早,他連個大號都沒有,從小到大被人叫做狗子。狗子聽說曾紀澤才二十歲就做了統領羨慕不已,連連問自己可不可以跟著他去當湘軍。大家夥兒都挺喜歡曾紀澤的,直誇他識禮、沒架子。曾紀澤好不容易才熬走了熱情的村民們,去看了看一直昏迷未醒的袁飛,失血過多讓袁飛臉色慘白,發著低燒。和衣躺到床上的曾紀澤翻來覆去,考慮著怎麼著讓袁飛把這條命撿回來。
天光剛放亮,雄雞就報曉了。一夜沒睡好的曾紀澤掙紮著起了床,昨天的惡鬥讓他渾身酸痛。換掉身上血汙的官服,穿上了一身常服----石青色長袍、白色馬褂。儀表儒雅的曾紀澤換上素色常服,看起來更像是一介書生。穿戴好了之後,曾紀澤就來到二爺爺屋前,輕聲叩門。
“呀!後生老爺起的這麼早。”二爺爺開門有些吃驚。二十歲年紀當然是後生,朝廷命官當然是老爺,後生老爺----堪稱經典稱謂!
“老伯,我兄弟看起來不太妙啊,哪裏能找個郎中啊?”
“哦,吃了飯讓狗子領你去楊村,他們村裏有個土郎中。”
“多謝老伯!”
日頭升起來了,郎中也算是請回來了。“脈象微弱,氣血不勝。我給他換了金瘡藥,開了個方子。小兄弟失血太多,今後如何實不可知啊!”土郎中一個勁的歎氣搖頭。曾紀澤付了雙倍診費,送郎中出了門,回到屋中有點傻眼了。從袁飛受傷後,到現在接近一天了,一直昏迷著沒有醒過,土郎中的意思是袁飛已經回天乏力了吧。曾紀澤坐到袁飛床前看著他,慘白的臉色還有些泛青,嘴唇上的紅色已經褪去,年輕的胸膛看不出一絲起伏,死屍一樣的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