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真是奇妙,當絕大多數往事在記憶之河裏,隨著歲月時光,沉沉浮浮、漸行漸遠、次第湮滅時,卻總有那麼一些沉澱下來成為無法磨滅的存在。有些記憶碎片甚至比親身經曆時的感受還要清晰明了。如果將回憶、筆記、口述曆史、單方麵記述之類的也歸入曆史範疇的話,我讚成胡適大師的說法“曆史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不同年齡、不同時期、不同角度、不同感悟、不同環境下去解讀往事記憶片段時,由於往事記憶的時間、事件順序模糊混亂,個人好惡、愛恨、偏見、歪曲、得失等因素總是無可奈何地影響著思維判斷,致使往事記憶隨著解讀結論不同,不斷地改變著色澤。
秋桐提議明天約誌勇和我一起聚時,基於誌勇家人早上才說他不在,我猜測他可能還沒從學校返回,因此,我提醒式的笑著回答道:“不知他回廣元沒?”。沒想到,秋桐立馬點頭,肯定地說:“他給我打過電話,說明天在家!”。自高考後我就沒見到誌勇了,此次回來也想見見。既然這樣,隨即就約定第二天11點去誌勇家碰麵。
誌勇是我初中時誌趣相投的哥們兒,那時我比誌勇高一頭,倆人說話都是幹精、火旺、大嗓門。當時學校班級顯著特點是,教師教學水平參差不齊,學生生源素質良莠參半,班級學生男女涇渭分明、勤於學與荒於嬉對立幹擾明顯、學習成績兩極分化嚴重。我和誌勇都屬於對學習有熱情和興趣的一類人,他語文、物理成績優異,我數學、英語成績突出,每學期期末班級綜合成績第一、第二的位置基本上被我和他占據。因常在一起交流學習心得、討論解題方法,逐漸成為無話不談的好友,課餘時間也相約一起去打兵乓球、籃球,即便是放學也要同上一段路,再各自回家。
高中時,誌勇反而比我高一頭,盡管不同班,但見了麵總要親熱地擺會兒龍門陣,感覺他越來越沉默寡言,常見他端一瓷缸中藥喝。當時以為可能是學習任務太重,壓力太大,他才變得少言且吃中藥調補身體。每次見他喝中藥,我都跟他開玩笑:“兄弟!你這樣子補,讓我們咋追得上你的學習成績嘛!”,對此,他從不解釋僅一笑而過。高考後,他進入本省一高等建築專科學校學習,大學第一學年,我們一直保持書信往來。畢業後,曾聽說他分配回廣元一設計院工作了,因通信不便,我們逐漸失去聯係。二十幾年後,回家鄉聽同學說起,才知誌勇高中時就查出腦中有瘤子,一直隱瞞著病情,長期吃中藥治療,二零零九年因腦瘤病情惡化去世了,留下一個幾歲的孩子。聽到這個消息,我傷心難過了好長一段時間,內心常譴責自己對他太漠不關心了。
在外轉了大半天,又走那麼多路,人就有點倦怠懶憨,精神萎靡,食欲不振。媽媽晚餐做的酸菜豆花麵我隻吃了一小碗,老爸在飯桌上講明末清初張獻忠入川虐殺百姓的傳說,我木然地聽著,機械地點頭回應。見我這個樣子,他們輪翻不停地問:是不是人不安然?是不是心情不好?我不停地反複解釋,隻是有點疲乏而已。
過一會兒,老爸又問:“出去玩得如何?”。
我據實回答說:“出去看到啥都親切!就是對景區的曆史文化知道的少了點,皇澤寺好多名人的書法碑刻上的篆書、草書和繁體字都不認識,連寫“迎春樓”匾額的侯正榮是何方人氏也無從了解,特別是,對佛教文化和雕刻藝術一無所知,景區介紹又少,參觀佛教石刻造像就像是在看天書。本想去買本講廣元曆史文化的書籍看看,好挑幾個沒去過的有趣的地方玩,今天去新華書店也沒買到”。
“你娃很誠實嘛!”老爸嘿嘿一笑道。
“像這樣遊覽景區,還不如在家裏聽您繪聲繪色地擺龍門陣好!”我讚美他一句後,接著問道:“爸!您給我們講的那些玄龍門陣是從哪兒來的?有不有文字記載噢?”。
“你娃少再那兒明捧暗諷哈!”老爸被逗樂了“我給你們擺的,都是過去老一輩街坊鄰居、寺院道觀僧侶道士、茶樓說書先生講出來的和戲台子上唱的故事和傳說,那都是有出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