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柸?惱? 欲壑難弭(2 / 2)

打發走了吳孟明,楊世騏拿起新送上山來的邸報。在瑞山所,收不到無關浙江軍務的塘報。若想知曉天下事,惟有看邸報。

最新這一張邸報載了山東亂局。那支“從來未必若此甲械悉全者”的援軍,尚未走出山東,便反了。隨後是孫承宗冠帶閑住等一串官職任免。最後是一串政務法令。一張邸報,八字足矣:天下糜爛,催餉加稅。

浙江巡撫陸完學的加稅奏本批了,明夏有得鬧騰了,秋糧正稅更是難熬。派一斂十,加稅加到最後,不過是府縣胥吏借機盤剝,各階官僚層層分潤的局麵。又有多少兩銀子能到朝廷手中?到了朝廷,又有多少能到邊軍手中?

……

宋德勤的家丁自然見不到楊世騏。何紀學傳話:五千兩,不必還價!現下關在馬廄裏,再遷延,便讓他與馬同食!

宋蘇氏初時不以為意,天底下哪有不讓討價還價的道理?五千兩,哪是恁般輕快的?派了家丁,還再還價,被告知,五日內見不到銀子,便不要來瑞山了。吳孟明接手的陸進春案不日結案,那時去找錦衣衛討人罷!

宋蘇氏這才認了真,五千兩不是那小殺才自己獨吞,天知道還有多少張嘴等著來撕咬!進了詔獄,五千兩買具囫圇屍首罷!緊著運了銀子、揣著莊票,親自跑到瑞山接人來了。夫妻相見,呼天搶地,抱頭痛哭不提。

要知曉,這個年節他宋家非是最倒黴的。

陸進春起宅子用皇木,罪證昭昭。工部多征少發,販賣皇木,在江左早是公開。但凡有些家世的誰不買上幾根點綴宅舍?有些個徽商在黃山腳下,守著皇木,整個宅子幾乎遍用皇木,也不見治了罪。

隻因陸家幾房嫡支素日裏鋪張慣了,家中珍饈良醞不計其數;吳孟明素日裏是羅織慣了的,審案栽贓陷害輕車熟路。愣是說這些皆是陸進春在光祿寺任上貪墨的,坐贓論。不僅加了條大罪,又將陸家其他幾支皆牽扯進來。

陸德瓨帶著兄長的信,跑到東陽與吳孟明計謀起來。為報所謂父仇,陸德甄不惜自降身份,與吳孟明稱兄道弟,並許諾若搞垮陸家其它嫡支正宗,再推陸德瓨做族長,酬謝白銀萬兩!

一時間,東陽縣大牢人滿為患。罪名愈扯愈多,陸家嫡支的男丁被輪流拷問,連那正旦裏,哀號聲也清晰可聞。此時,陸德瓨出麵唱起了紅臉。對著陸家一眾六神無主的婦人,連唬帶騙,誘使她們去牢中攛掇自家老爺,攀咬陸進春。

不兩日,陸進春竟然瘐死獄中,其它幾房的也大多奄奄一息。見父仇得報,火候已到,從牢中放出幾個隻求活命的族老,草草開了祠堂,公推陸德瓨接了族長之位。不願低頭的自然皆是瘐死。上元一過,草草結案,快馬呈報京師。

不待陸進春兩榜同年營救,苦主已然瘐死。自然有人氣憤不過,上書為陸進春申冤。不想,吳孟明早就料到這一節,罪名之中有一條便是“巧立名色,招聚朋黨”,不知今上是甚惡朋黨的麼?這些奏本上去,火上澆油,坐實了陸進春的罪名。旨下,削藉奪名,抄沒陸進春家產,從犯、家人就近衛所安置。

楊世騏尚未勾丁,朝廷先替他勾來了二十一丁。這一日,吳孟明來虛情假意地朝楊世騏致歉:“楊戶侯!對不住了!朝中不欲將此事鬧大,隻懲首惡!那些旁支、佃戶是無法給你弄來築城了!”

見識了陸家的慘狀,楊世騏隻想著這尊瘟神快些回京複旨:“都帥辛苦了!年節也操勞公事,當真公忠體國!不知何時回京高就?”

“哈哈哈哈!快了!此次來一是向戶侯致歉,二便是來告別的。吳某不日將回京就職北鎮撫堂上僉書!不知老弟有無書信需吳某代勞?”

“恭喜恭喜!不過都帥說笑了,朝中老大人沒一個看某順眼的,讓都帥帶信,那是討罵去了!”有也不會讓你代勞,他娘的,讓你再立新功,揪出朋黨麼?楊世騏心中暗道。

“如此,那吳某便告辭了!”吳孟明言罷,卻是紋絲不動,直盯著楊世騏,心道:已然告辭了,某高升了,你倒是快些“送別”耶!

楊世騏對他的心思是早已了然,隻是在盤算著多少才能打發他:“讓都帥見笑了!楊某是在想山中還有未有莊票。這想起來了,尚有張五十兩。怠慢怠慢!還望都帥莫要嫌棄!”

“哪裏哪裏!戶侯客氣了!禮輕情重,禮輕情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