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老將軍躺在榻上,眼窩深陷,臉色蠟黃,胡子如枯草一般,若不是鼻息間還有氣息,真個是與死人無異了。
索勒放下趙老將軍的手,看著義渠安國身旁的人問道:“少郎君能詳細說說昨夜的情況嗎?如何發現老將軍不對的?”
站在義渠安國身邊的是趙充國的小兒子趙昂,比索勒要年長幾歲,一身甲胄,虎眼英眉,精神非常。隻是現在這雙眼睛卻是憂心忡忡。
聽到索勒問自己,趙昂趕忙收斂了情緒,道:“昨夜和往常並沒有什麼區別。用過晚膳後,家父與護羌都尉聊了聊武都郡的近況,商量好後也到了初更時分,就各自安歇了。睡前我家大人還高興的很,沒有半分不適的征兆,誰知早上卻沒有按時起來,家父常年都是那個點起,風雨無阻,今早卻晚了我便覺得不太對,進來看時家父就是現在這個模樣,隻是那時氣息並沒有如此弱。”
索勒點點頭又問:“你們是怎麼想到巫蠱之術呢?”
趙昂看了眼義渠安國,又轉過頭來看著索勒道:“總覺得……家父不會無緣無故這樣,尤其是醫者也看不出什麼問題,就想著是不是被別人害的,這一搜就在枕下搜出人偶來。”
索勒慢慢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現在最要緊的是讓老將軍平安醒過來,其他事都要以後再說。
他微微沉吟一下,看向義渠安國道:“義渠校尉,請立刻著人去找氐人苻生,讓他將烏孫國的柯木孜請來,要快。”
義渠安國應聲,立刻去辦。
索勒低頭看著沉睡不醒的老將軍,眼神上上下下仔細地看,似要透過衣物看到皮膚肌理一般。
“老將軍就是穿著這身衣服安歇的嗎?有沒有不著衣入睡的習慣?”索勒問。
趙昂忙搖頭道:“沒有,家父是羽林出身,隻要出戰恨不得睡覺都是一身披掛,現在年紀大了這種絲質衣服不磨老傷,睡覺時都穿這種。”
“老傷?”索勒心中一動,問道:“檢查過傷口嗎?”
“檢查過了!”趙昂點點頭,知道索勒想問什麼,非常肯定地道:“不光是老傷舊傷,其實全身都檢查過了,天水太守找來的當地老醫者,義渠校尉說很怕是這裏的蟲子叮咬過,檢查一遍都很好。”
“都檢查過了?”索勒看著老將軍整齊的襟口,確卻是整理過的。他確實怕老將軍被當地蟲子咬到,或者直接將卵排在人的身體裏,卵寄宿在人體內,得以吸人血而生,時間久了人就有性命之憂,這在草原上並不稀奇。
既然義渠安國知道,那檢查時肯定也特別注意了,想到此索勒立刻放棄檢查全身的想法。他的目光往上,移到微微有些淩亂,卻依舊緊箍在頭頂的發髻上。“頭發呢?”
“頭發?也要查嗎?”趙昂愣了愣道。
索勒不再思索,徑直走到老將軍頭前,蹲下身子,解開老將軍的發髻。
為了帶盔方便,行軍人都不戴發簪,索勒一邊解一邊吩咐道:“拿個尖頭發簪來。”
趙昂一來早沒了主意,二來索勒是義渠安國領來的人,便聽他吩咐,立刻找來尖頭發簪。
索勒拿著發簪,一點點地篦著老將軍的頭發,仔細看著頭皮上有沒有傷處,哪怕是蚊叮蟲咬的小傷也不會逃脫他的眼睛。手中一邊篦著,他一邊問話:“這些時日來,有沒有老將軍不常接觸的人在他身邊?”
趙昂搖頭道:“家父是奉令討伐,與持節的護羌校尉一起到達天水,一路上都是處理軍務,也並未離開軍隊,身旁也都是長年親近的衛士,沒有陌生人啊!哦,對了……”趙昂話鋒一轉,突然道:“要說不常接觸的人,是有一個,但……怎麼看,怎麼也不像壞人。”
索勒暗中翻了個白眼,心說這趙昂真不愧是在戰場上曆練的,同是羽林期門出來的,就是比自己陽光許多,看人都簡單。
“這人是什麼人?”索勒問。
“他是長安人氏,叫邴已,年齡不大,也就十四五吧,家父對他甚是禮遇,我感覺他與家父應該是舊識,我問起家父卻不說,隻說是尊貴之人。”
邴已?索勒心中一動。他並不知道邴已這個人,但這個偏冷的姓氏,在長安可不是小門小戶,現任大將軍長史光祿大夫邴吉,他們有什麼關係?
前麵的頭皮都已經仔細檢查過,並沒有任何傷口,索勒讓趙昂幫忙給老將軍翻了身,自己又開始仔細檢查後麵。一直沒有發現傷口,令索勒也沉重起來,再也無暇問話,而是更加仔細地檢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