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天水郡守與護羌校尉接見的是烏孫的公主,索勒作為隨從是不可能見到他們的,更別提知道趙老將軍得病,當然他也樂得如此,免生是非。
可沒想到,剛剛隨使團進駐置所沒多會兒,苻生便跑過來告訴他要帶他去見護羌校尉①。
索勒本不想去,但架不住苻生一通的嘰嘰喳喳,連桑弘牛都在應求索勒趕緊跟他走,不然會被吵死,索勒無奈,隻好和他出來,坐上已經備好的車,由苻生駕車一起出發。
現在正值傍晚時分,因為天氣偏涼,外麵幾乎見不到人了,遠遠的可以看到綿緒城上空飄浮的炊煙,有如浮雲一般。
護羌校尉是持節軍官,不可能隨太守回綿緒城,難道要去軍營見他?索勒皺了皺眉,這軍隊是從長安過來的,肯定有羽林期門子弟,萬一碰到哪個認出他來,就不太妙了。
“我們要去軍營嗎?”索勒問。
苻生點點頭,索勒撇撇嘴。
“到底什麼事?”索勒想著套出苻生的話來:“我和護羌校尉並不認識,更夠不上人家,怎麼要見我?”
苻生一聽笑道:“那可好了,這事你若辦好了,不但能夠著,弄不好以後還是座上賓呢!”
“到底什麼事?”索勒看他賣關子,恨不得踹他一腳。
苻生示意他離近一些,才道: “護羌校尉說遇到了難事,有些棘手,我就想到相師你了,立刻向他推薦,嘻嘻!”
“難事,什麼難事?”
“他不說,就說需要相師玄士,我一下就想到你了,跟校尉說了你的事,他就叫我趕緊把你帶過去呢!”苻生看起來好興奮,肯定是覺得自己推薦有功,等著索勒誇獎呢。
索勒笑笑沒有說話,心中卻想這位護羌校尉和苻生的關係不一般啊,找相師和玄士的難事可不是一般的事,大抵是見不得光的,這校尉不找漢官,卻找他一個氐人!
馬車一路跑到軍營,苻生遞上令牌,門衛令他二人直接進去。透過車簾,索勒看著一座座軍帳,正在操練的兵士,心中又是一番唏噓。
曾幾何時,他也是這樣的熱血將士,隨時準備征戰殺場,現在卻是連馬都不能騎的逃犯了。
車子在帳前停下,衛兵認識苻生,二人點點頭,就帶著索勒走了進去。軍帳中家具簡單實用,一張大幾,幾張胡床,衣架上掛著鐵盔,特大號的環手刀掛在兵器架上,顯示出主人的身高與力量。
帳外傳來腳步聲,索勒立刻站好,帳簾一掀進來一位高頭壯漢,等索勒與他打個正臉時終於明白他與苻生為何關係好。
這位護羌校尉索勒是認識的,祖上也是異族人,隻是很早就與漢同俗了,他們以族為姓,這位護羌校尉叫義渠安國②。索勒記得他少時與族人一起生長在這場草場上,等自己隨父去敦煌時,他也隨父入長安為官,這幾年偶有見麵,但基本算是不認識。
這義渠安國年紀輕輕就任護羌校尉,與趙充國老將軍一起平叛,看來絕對是個厲害的人物。
索勒見禮後,義渠安國上下掃了兩眼,問道:“先生是相師?”
索勒還沒有說話,苻生已經道:“這位傅子介傅先生很是厲害,你有什麼事讓這位相師給你占卜一下。”
“傅子介?”義渠安國慢慢叫著這三字,微眯著眼睛看著索勒,略沉吟地道:“先生很麵善啊,不知可否見過安國?”
索勒自覺現在的自己一付病態,又特意留著胡子,像西域人一樣半散著頭發,不熟的人肯定認不出來,便放心地道:“哪裏,子介乃草民瞧瞧,怎會認識義渠校尉?”
“……”義渠安國沒有理會索勒的話,示意他們一起坐下來,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索勒,非常肯定地道:“不,安國一定見過先生,而且……是在長安。”
索勒心中“突突”兩下,鎮定地道:“如果是在長安的話,”他突然諱莫如深地一笑,又馬上做出深沉樣,慢悠悠道:“實不相瞞,子介在長安時住在章台街,護羌校尉是不是在那裏見過子介?”
長安城八街九巷,章台街也在其中,還很有名,隻因章台街內住的多是煙花伎館。
義渠安國到底是個年輕人,臉皮比不過索勒,聞言臉竟然紅了紅,有些尷尬地道:“沒去過,那可能是安國認錯了。”
索勒趕緊點頭應和:“對,義渠校尉一定是認錯了。”看著對方還是盯著自己,索勒隻好看了眼苻生,朝他擠眉弄眼。
苻生一直坐在那裏傻笑著,看索勒的示意,便以為他是有些尷尬,咧開大嘴笑道:“尕娃子,你看著相師幹啥?又不是姑娘家!”
噗!索勒在心中暗笑一聲,尕娃子?看來這二位還是總角啊,怪道如此信任苻生。
被叫了小名,義渠安國瞪了苻生一眼,卻並無怪罪之意,他的目光很快又轉到索勒身上,一本正經地道:“先生是相師?聽苻生說起昨夜先生講了占卜之術,安國很是好奇,可否為安國詳細講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