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幸存者們對每年的一千兩銀子並不在意,這筆收入純屬摟草打兔子,象征意義大於實際意義,這也是變相承認了光複軍對東莞的控製。因為廣州府城落入洋夷之手,下轄各縣實際已經處於半自治的狀態,當然也無須向府城交稅,這一千兩銀子也可以認定是東莞交的稅。
大致的意向已經達成,接下來的討論協議細節的工作陳威賦就交給了楊波。作戰處長拿出還未完稿的東莞地圖,與龐師爺開始討論。後者看到髡匪已經開始繪製地圖,心中的驚駭又加重了一分,回去後還是要早做打算才是。最後雙方達成協議,光複軍來往新安廣州兩地,從新安縣城出發的便沿珠江行動,從龍崗出發的便走清溪、樟木頭、常平、橫瀝、石排一線,不得靠近縣城範圍。而東莞縣每年則向光複軍提供一千兩的協餉。行軍所過之處的縉紳,則有向光複軍提供補給的義務。當然,這個協議完全是口頭的,沒有也不可能落下文字,執行隻能憑雙方的自覺了。
達成協議也讓陳威賦得高興,便大方的宣布東莞今年的協餉不用交了,那四百兩就算今年的協餉了。達成協議已經是三更時分,龐趙二人歸心似箭,謝絕了享用夜霄的邀請,連夜回城複命去了。
跑一趟的就有人主動送錢上門,大家一邊享用著方便米線,一邊輕聲談笑。這時值班軍官又來報告,外麵又來了一個從城裏出來的人。當人被帶進帳篷之後,王宏偉小聲驚呼道:“史七爺!”
來人被叫破身份倒沒有太過緊張,隻是在看清了對方樣貌之後,才露出驚慌的神情。光複軍隻是在城下虛張聲勢一番,這讓史國安很是失望。不過光複軍的喊話他也聽明白了,光複軍現在不取東莞,隻是因為還有英國人這個大敵在跟前,隻等擺平了英國人,什麼時候占據東莞就全憑人家高興了。既然打定主意投靠,當然越早越好。所以他與師兄商量好,跟在後者與龐師爺之後出城,反正城頭上的幾個快手都是趙捕頭的心腹,也不怕走漏消息。
王宏偉剃了頭發和胡子,又是西式軍服打扮,史國安費了一番勁才把他認出來。驚慌之色隻保持了幾秒鍾,馬上又恢複如常,“原來是王壯士。數月不見,沒想到你已投身光複軍,當真是可喜可賀呀!”渾然忘了當初就是自己把對方抓進大牢。
雖然是對方讓自己失去了自由,但王宏偉並沒有懷恨在心,看到陳威賦眼中詢問的神色,便介紹道:“首長,這是我的一位熟人,姓史,名國安,家中行七,因此場麵上人都尊稱一聲‘七爺’。原本是新安縣的捕頭,光複當日便失了蹤跡,沒想到原來到了東莞。”聽說是王宏偉的熟人,幸存者們還以為又是什麼綠林好漢,待知道其原來的職務,便明白兩人是什麼熟人關係了。
“史七爺!”陳威賦臉上露出玩味的笑容。史國安一陣尷尬,原本準備打個千,想想又覺得不妥,隻得一抱拳,“七爺的叫法是江湖朋友的抬愛,各位首長不必當真,稱呼小人一聲老七就行了。”
楊波饒有興趣的看著前捕頭。占領新安之後,縣衙的官佐吏員就走脫他一個,說明此人是個臨機決斷的人。隻是他今天又為何自己送上門來呢?“史先生,你今日前來所為何事?”因為新安縣衙已經不存在了,所以楊波用了一個籠統的稱呼。
“當日新安光複,小人因不明光複軍詳情,又誤信人言,方才做出潛逃之舉。如今悔之晚矣!數月以來,小人聽聞光複軍在新安境內打擊豪強,扶危濟困,又大敗洋夷,衛國護民,小人才幡然悔悟。奈何身無寸功,無顏投效軍前。”一番話,史老七說得聲情並茂,不熟悉他的人一定會誤會他有多高的革命覺悟呢!
“這麼說,你現在有機會為我軍立功咯?”陳威賦適時的當了一把捧哏,並讓衛兵拿一個馬紮給史國安。後者謝過座後,接著說道:“小人師兄是東莞縣的捕頭,就是方才來過的趙某。此刻城內雖有兩千民團,但士氣全無。光複軍虎賁一出,必能摧腐拉朽,一鼓而下,我師兄弟二人願裏應外合兵,不雪刃克複東莞。”
原來是來獻城,也就是來當“帶路黨”的,幸存者們都相視一笑。既不更改光複軍當前的戰略,又不能寒了帶路黨的心,陳威賦考慮了一下措詞。先溫言勉勵了史老七一番,又給他分析了一下當前形勢,讓其耐心等待。光複東莞也就是這一兩年內的事。不過楊波覺得就讓其這麼回去太浪費了,於是寫了一封介紹信,讓其去新安找陸仁嘉,相信情報處長不介意在東莞埋顆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