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柣? 東莞縣城(1 / 2)

東莞縣城南門,南門關廂大道旁的一個茶攤裏,史國安正在悠閑的喝著早茶。

就在光複軍衝進新安縣衙的時候,他也從後門溜之大吉。回到住處簡單收拾了些細軟,趕在光複軍封鎖之前,從北門出了城。知縣老爺是朝廷命官,自然守土有責,自己一個不入流的捕頭,可沒有殉城的必要。

出了城之後,他也沒多做停留就直奔東莞而去。東莞縣衙的捕頭與他是師兄弟,現在也隻能先去投奔後者了,給東莞縣衙報信也是一個很好掩飾自己擅離職守的借口。

在一家還不知情的士紳家用緊急公務的理由借了一匹騾子,一路急行,終於趕在天黑前進了東莞城。

東莞知縣華延傑聽了史國安的報告也是大驚失色,四年前天地會造反曾一度攻陷縣城,雖然何六最終敗死,但其餘部仍在廣西湖南肆虐。現在又有二鬼子占據新安,近在咫尺的東莞說不定就是他們的下一個目標。

“你可看清了?真的是二鬼子?”華延傑厲聲向站在下首的史國安問道。

“小人句句屬實,不敢欺瞞大人。那夥賊人雖然蓄短發,著洋裝,與洋夷打扮相類,但麵相卻與我大清子民無異,必是投靠洋夷的漢奸。”史國安肯定的答道。心中已打定主意,如果那幫二鬼子來攻東莞,自己再往廣州跑。

“貴縣黃大人現在身在何處?”華延傑與黃光周也有數麵之緣,不禁擔心起同僚的處境來。

“黃大人吩咐小人前來報信之後,便去召集民壯準備禦敵,小人也是九死一生,方才擺脫那夥二鬼子的追擊逃出城來。黃大人想必還在城中與那夥二鬼子周旋。”周旋雲雲,不過是說得好聽罷了。史國安的言下之意是黃光周十有**已經陷落敵手。

華延傑對史國安九死一生的說詞自然不信,甚至懷疑他是臨陣脫逃,隻是現下大敵當前,諸事不宜深究。想要知道的已經知道了,也就沒史國安什麼事了。“你且先下去吧!本官有事相詢自會傳你。”然後自是與本縣的官佐士紳商量守城事宜。

接下來的幾天,縣城上下如臨大敵,數門緊閉,隻留下東麵的迎恩門供人進出。民壯和各鄉召集的鄉勇統統上城守禦,告急文書循例向廣州府衙發了一封,至於能有什麼作用就不是華延傑能管的了。他也想向周圍的州府請救兵,但最近的駐軍在潮州,而且對方未必肯來。

又過了十日,傳說中的二鬼子沒有打來,新安方麵反倒有零星的消息傳來。說是這夥二鬼子自號光複軍,人數有千餘,一水兒的洋槍洋炮。新安縣官吏大多被逼從賊,辨子也被剪了。賊眾四鄉劫掠,要丁要糧,稍有不從就屠戳全村。又傳說賊眾在新安城南大興土木,據說是要挖掘前宋少帝埋在那裏的財寶,以此招兵買馬;又有人說是這夥髡賊在那裏修建宮室,準備建立偽朝。種種傳聞,不一而足。又過了一段時間,就在大家以為這夥髡賊要有所動作的時候,又傳來了他們與英國人大打出手的消息。東莞縣上下人等官民百姓無不認為這夥二鬼子跟洋鬼子是一夥的,他們之間打起來讓很多人都跌破了眼鏡。華延傑對其中的內情也不甚了了,不過這兩家狗咬狗那是再好也沒有了,最好兩邊都死傷慘重,最後自己不費吹灰之力收複新安,那加官晉爵還不是等閑事。

接下來事件的發展讓更多的人跌破了眼鏡,髡賊一而再的大敗英國人,不僅擊敗了從廣州來討伐的近千陸師,一個月後又把在北方把朝廷大軍治得沒脾氣的一萬多水陸大軍打得大敗,連割讓出去的香港島也丟了。在大家的認知裏,二鬼子和洋鬼子是徒弟和師傅的關係,點解這徒弟比師傅還厲害?殘餘的英國人退到了廣州,躲進城裏就再也不敢露頭了,東莞官紳慢慢放下的心又被提起來了。從新安陸路進軍廣州必定要經過東莞,那時候自己又該如何自處?是開城投降呢?還是堅守城池呢?對方可是大敗萬餘洋兵的虎狼之師呀!城內的民壯鄉勇讓他們去對付同樣是農民的反賊還行,要對付這髡賊,可能多半是望風而逃。至於普通老百姓,倒沒有什麼好擔心的。短毛匪,噢!不是,光複軍就算他們要勒逼錢糧,倒黴的也是那些地主老財,和窮人有什麼關係。這幾個月來來往兩縣的商販帶回了種種傳聞,光複軍整肅地方,除強扶弱,還重點打擊拐賣人口,地方治安頓時一清,真正是夜不閉戶。而且給他們當兵的,做工的,都能領到白花花的大米和白花花的銀子,這讓鄰縣這些三餐不濟的百姓分外眼紅。不少人開始憧憬光複軍什麼時候也能夠打到東莞來,自己也能過上這樣的好日子。

就在這一片紛紛擾擾中,史國安成了一個多餘的人。師兄給他找了個住處安頓下來,可離開了新安,自己也沒了進項,雖然身上還有幾十兩銀子,但坐吃山空也不是辦法。師兄雖是捕頭,也沒辦法把自己安插進快班,那是要花錢的。誰知道髡賊什麼時候打到東莞來,實在沒必要花這個冤枉錢。所以這幾個月他隻能靠替人站台幫閑,混幾兩銀子貼補一二。

今日也無處可去,史國安在茶攤把早茶喝過了中午,攤主也不敢趕他。而正在鬱悶的前新安捕頭正在後悔,早知這樣,當時就該留在城裏。從賊算什麼?柏貴堂堂巡撫都不怕,自己這個小小的捕頭怕什麼。沒見方師爺、熊典史現在過得有滋有味;剪辮子算什麼?剪了更好,這大夏天的頂著這麼長的頭發也是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