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還趾高氣揚質問的騎士也傻眼了,他完全沒想到一百多“髡匪”麵對二十倍兵力的包圍,說動手就動手。而且這夥“髡匪”一進入虎門的地界,就有人跟著他們,隊伍裏雖然有幾輛馬拉車,卻沒有看到大炮,這也是民團敢來進攻的原因。光複軍洋槍犀利的名聲早就偉到了虎門,再加上新近大敗英夷,風頭一時無兩,如果不是派出的探子都回報說這一百多“髡匪”並沒有攜帶大炮,民團也不敢這麼明目張膽的來擄虎須。
炮擊說明這隻老虎是有牙的,隻能打順風仗的民團立刻陣形大亂,好在光複軍沒有繼續發炮,不然民團說不定馬上就會潰不成軍。兩百米的距離,以民團上下的經驗,鳥槍是打不到的,再加上對手“沒有”火炮,應該是很安全的距離,不過他們已經知道這個判斷是不正確的。隊列中的小頭目盡力安撫,好不容易才讓團丁們安靜下來。
看到炮擊取得了預期的效果,陳威賦以戲謔的神情看著門樓下的騎士,“這隻是警告,如果你們還不離開,等會兒炮彈就不是落在水塘裏了。”看後者還在猶豫,便催促道:“叫你們那些農民快點離開!有什麼事讓說話管用的來談!”
騎士的臉一陣紅又一陣白,想發幾句狠話,又想不出如何措詞。這時,他身後另幾個騎馬的人催馬上前,其中一人抬頭望著陳威賦,拱了拱手,“在下南柵蔣理祥,願與將軍一唔。”
沒想到一照麵就來了正主,陳威賦也拱手還禮,“原來是吉雲先生,請上來說話!”
蔣理祥打發持旗的騎士回去報信,當下就領著其他人進了寨門。陳威賦看著這個新科進士,翰林院庶吉士在寨門內翻身下馬,動作嫻熟,一點兒也不象個讀書人。趁此機會,陳威賦把這個傳奇人物仔細打量了一番,到底是官宦人家,額頭剃得光亮(這也是這個時代中國男最醒目的部位),發辮也梳得一絲不苟,雙目炯炯,讓見多了辮子男一副死魚眼的少校同誌映象深刻,三柳長髯是這個時代中年男性士紳的常見打扮。據蔣光鼐的傳記記載,蔣理祥是1823年出生的,今年應該是三十五歲,隻是加上胡須憑空老了十歲,大概這就是這個時代男人所追求的成熟吧。不過那根辮子和一襲青麻長衫破壞了他的整體形象。
就在陳威賦打量蔣理祥的同時,後者也悄悄的觀察著麵前這個髡賊的頭目,一米八的身高在南方人麵前無異於巨人,身形魁梧,麵孔倒不是傳說中的青麵獠牙,隻是這西式打扮實在是不成體統,衣袖隻有半截,露出兩支長滿體毛的手臂,實在是有辱斯文。不過在心底他不得不承認,這個打扮比那些穿號衣的更象一名軍人。
雙方走到近前,陳威賦一抱拳,“久仰吉雲先生大名,今日得見實乃三生有幸!”
“不過是鄉鄰抬愛,薄有微名罷了。”做為讀書人,蔣理祥少不得謙虛一下。說起來他身為朝廷命官,卻與反賊頭目私會,於情於理都多有不便,於是便不提自己的官身。反正他現在是在籍辦團練,也沒有一個正式的差遣。“不知將軍高姓大名?”
“鄙姓陳,名威賦,威風八麵之威,詩詞歌賦之賦。”在與新時空的讀書人交流時,幸存者都會不自覺的用上談話對象的語言習慣,說話變得文白夾雜。
蔣理祥麵色一肅,“原來是光複軍新安守備陳將軍,幸會!幸會!”
陳威賦一臉訝然,他完全沒想到對方也知道自己的名字。雖然自己的身份不是什麼秘密,新安縣城裏很多人都知道,但也隻限於場麵上的人物。一個鄰縣的官紳也能自己的名字,真不知道是光複軍威名遠播呢?還是這位六品官手段過人?
也許是看出了陳威賦眼中的疑惑,蔣理祥主動解釋道:“近月來光複軍數敗英夷,聲名早已遍傳南粵。將軍坐鎮新安,平靖地方,聲望也不在前方禦敵的馬、魏、申、李、張諸位將軍之下。”
陳威賦被蔣理祥的話震撼了,己方仗著曆史作弊器對曆史走向和各色人物知之甚詳,而本時空的土著們也沒閑著,他們也在想方設法的了解這些外來者的情況,而且看樣子還幹得不錯。至此,陳威賦收起了輕視古人的態度。
蔣理祥並不知道對方的心理變化,他接著說道:“隻是不知將軍今日帶兵來此,意欲何為?”
談到了主題,陳威賦也收起了客氣。“英夷新敗,實力大損,然廣州城內尚餘五千之眾。我軍雖然已經開始和英夷議和,不過這些西洋人性格狡猾,又冥頑不靈,屬於不見棺材不落淚的品種,議和光靠嘴是談不攏的。我現在就是帶兵去廣州走一趟,讓那些西洋人老實一點兒,乖乖接受我們的條件。”陳威賦把自己此行的目的和盤托出,也是要打消蔣理祥的顧慮。言下之意就是,我們是去廣州找英國人的麻煩,大家還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