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超越修辭的隱喻(3 / 3)

三、隱喻的係統性

吳義勤在分析這部小說時說:“四個地方實際上代表了主人公精神煉獄的四個階段,疑惑,焦慮,恐懼,絕望是主人公四個階段的精神特征,也是小說結構的內在線索。從這個角度來說,我們看到,《中國一九五七》表層鬆散的結構背後,其實有著內在的精神化的邏輯關係”。這也正是謝有順所說的潰敗過程,他們都從人物的精神層麵看到了小說內在的整體性。事實上,整部小說就是一個統一的大隱喻,作者尤鳳偉在小說中為讀者建立了一個隱喻的大廈,這座大廈的主體是小說的第三部分,支撐主體的地基則是其他三個部分,看似鬆散的四個部分實際上是一個密不可分的完整係統。這一點從上文隱喻的互文性也可以看出。

第一部分“太陽是黑的”的隱喻,是剛剛以反革命罪名被捕的周文祥對當時局勢最形象的直觀感覺,同時也道出了他內心強烈的疑惑和不解;第二部分他被判刑並正式轉入勞改農場後所得的“滿眼是血”、“人的內髒是五顏六色”的(象征人性被扭曲)“怪病”是他在親自見識了勞改監獄裏殘酷的鬥爭之後對自己的未來充滿焦慮的一種隱喻;至於第三部分“吃蛇”的隱喻,上文已經分析過,吃蛇即吃人,而從某種意義上,自己又是被吃的蛇,這反映了周文祥內心對自己必將吃人與被人吃的巨大恐懼;第四部分“閹割”和“漁父”的隱喻,上文也已涉及到,這是在經曆了九年的勞改生活後周文祥最終決定隨波逐流,不再掙紮的絕望情緒的表露。

在整部小說的四部分中,第三部分占據著一個非常重要也十分特殊的地位。雖然同為勞改農場,但它的環境與其他三部分大相徑庭。“禦花園”(這個取名影射管教如皇帝一樣對勞改犯人作威作福的惡行)屬於興湖農場的附屬地,處在一片沼澤的中央,沒有高牆沒有電網,沒有荷槍的士兵,管教也隻是偶爾來巡視(其實是為了打牙祭),平時基本處於無人監管的狀態,而且一共隻有三個人,這在當時可算是一個自由寬鬆如天堂的地方。然而就是在這裏,主人公周文祥淪為吃蛇一族,也是在這裏,上演了一場欲縱故擒管勤的戲,沒有任何管教在場,可悲的他們已經被改造得連自己都不敢相信了。

作者之所以安排這樣一個自由之地,將人物暫時從時刻防範的高度警覺裏擺脫出來,是為了在較為寬鬆的環境下,讓人物的視點從外到內轉,以這種直接的赤裸裸的內視來完成對靈魂的審視,由此,人物精神自囚的可悲性充分得到暴露,而五七人集體精神內傷的可怕也才真正被揭示出來。在結構上,這一部分無疑起著過渡作用——它既是承上對前兩部分的一次精神總結,又啟下向讀者預示了之後的結果,這一個五七人生存狀態的大隱喻,尤鳳偉曾單獨寫成一部中篇,以《蛇會不會毒死自己》為題發表在1998年第4期《收獲》上。

通常分析文學作品的隱喻多側重於尋找隱喻、挖掘隱喻的含義以及對文本主旨的提升意義即專注於隱喻的多義性,而忽視了隱喻的互文性和係統性,而互文性和係統性恰恰是長篇小說《中國一九五七》隱喻的出眾之處,對於理解作品意義重大,正由於其內在的係統性才使這座隱喻大廈成為小說另一條完整而獨立的結構和精神邏輯線索,為我們的理解打開了一扇別致的窗。

參考文獻:

[1]李丹夢.第一人稱的虛擬曆史――評《中國一九五七》[J].小說評論,2004,(1):60.

[2]尤鳳偉.中國一九五七[M].沈陽: 春風文藝出版社,2004 .242.

[3]謝有順.中國一九五七的生與死[J].當代作家評論,2001,(3):31.

[4]吳義勤.藝術的反思與反思的藝術[J].當代作家評論,200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