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梅蘭沒有吃晚飯。她關在自己房間裏待了整整兩個小時。等到她從房間裏出來的時候,弟弟梅豫剛從學校回來,母子倆坐在沙發上正在低聲嘀咕她的事,可都苦無良策。母親一抬頭,看見她腫脹的雙眼,知道她剛才又哭過了。回家這段時間,她都哭過好幾回了。

母親心疼起來:“蘭子,趕緊吃飯吧,你看你最近瘦成啥樣了。”

梅蘭沒有接腔。她去了一趟衛生間,出來後問母親:“有沒有說住在哪個醫院?”

母親說:“你現在要去嗎?先吃過飯再走。”

梅蘭說:“我吃不下。”

母親給兒子使了個眼色。梅豫說:“姐,說在市二院。我和你去吧。”

梅蘭說:“不用。”

母親說:“不吃飯喝點湯也行。今天煲的菌湯,鮮著呢。”

梅蘭喝了點菌湯,麵色泛紅。然後她穿上外套、鞋子,她的衣服似乎一下子又變寬大了,母親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看,心裏一陣陣地發酸。她叮囑說:“早些回來。”梅蘭說:“媽你不用等我,晚的話我就去學校住,明天要準備期末考試了。”母親埋怨:“你這孩子。”梅蘭沒再說話,她一個人出門了。

在車庫裏取車的時候她的頭有些暈。才出家門,來到車水馬龍的大馬路上時,她的頭暈得更厲害了。她想起以前和林子銳在一起的時候從不用她開車,盡管連林子銳自己都承認她的車技確實不錯。她一直覺得他是一個很傳統的中國男人,甚至有些大男子主義。隻要他在家,他從來沒有讓她在夜裏獨自出門,無論多忙,他都要陪著她,即使是她去赴一個女朋友的約會。後來呢,連這樣的約會也就沒有了。他不僅僅是她的男朋友,更是她的哥哥,父親。跟他在一起的時候,她覺得自己被寵得像個公主。他不僅可以為她購買價值千萬的別墅,更可以為她在深夜裏跑到小區外麵的小賣鋪裏去買一袋五香瓜子。他從來沒有在她的麵前說過賺錢的艱難,盡管在生意最緊張的時候,他連續一周中就有五天是在飛機上度過,資金周轉出現問題的時候,他明知道隻要和她言語一聲,就可以獲得援助,但他從來沒有動過這樣的念頭,而寧肯借高利貸暫渡難關。在她麵前,他需要保持一個成功而自尊的男人的形象,為此不惜和他的父親翻臉。那一次,他的父親對著他在電話裏咆哮,說:“如果你再不回來幫我,以後就休想再從我這裏拿走一分錢。”他竟然報之以同樣的咆哮:“你別以為你是我老子就可以威脅我,說實話,我還真不稀罕。”然後就搶先摔了電話。事後她才知道,如果他回去,他的父親會逼迫他和當地一個煤礦主的女兒成婚。他說,他不會做離開她的傻事。他們在一起的幾年中,她覺得自己是幸福的。作為回報,她可以為他做一切看起來非常瑣碎的小事。譬如,隻要在家,他的胡子從來沒有一次是他自己刮的,隻要有空,她會為他做每一頓飯,甚至為他剪指甲和理發。在她為他做這些事情的時候,她覺得自己是快樂而享受的。她喜歡看著他舒服地躺在自己的懷裏,那麼高大壯實的一個男人,在她的摩挲下像個孩子似的酣睡,甚至會流口水。她覺得自己是愛他的。從來沒有一個時候,她懷疑過這種愛。她一直不能想象,他們可以彼此離開對方。五年中,他們幾乎為對方傾盡了所有的感情。可誰能知道,他會對她施以暴行呢?

一想到那個夜晚,梅蘭的頭就如同針紮一般疼。她急忙打了一下方向盤,車子在路邊緩緩地停了下來。

手機突然響了,是弟弟打來的。

弟弟說:“姐,你往後邊看。”她從後視鏡裏看到弟弟在不遠處站著。一輛出租車緩慢加速,從他的身邊駛了過去。

她下了車。路邊的青草散發出芬芳的氣息。她覺得很累,突然想躺到草地裏睡一會兒。

弟弟上了車,坐到駕駛座上。梅蘭說:“弟弟你覺得冷不冷?姐老覺得冷。”梅豫已經把車發動了,一扭頭看了看雙手抱著肩的梅蘭,說:“姐你的氣色不太好。你心事太重了,有些話你說出來會好些。”

年僅二十歲的弟弟說她心事太重,當真把她嚇了一跳。不過,要讓她與一個小自己近十歲的毛孩子談論心事,她確實做不到。在弟弟開車的時候她幹脆仰靠在座位上養起了神。

車開得很慢,而且時間也久,好像弟弟為了讓她多休息一會兒,故意繞了僻靜的遠路。下車的時候她親昵地拍拍弟弟的肩膀,說:“梅豫你開車回去吧。姐一會兒打車走。”弟弟不同意,說:“你晚上打車不安全,我還是把車給你留下吧。”

目睹著弟弟坐上了一輛紅色的士,她才向二院住院部走去。走了幾步,她發現自己麵臨著一個問題:“怎麼和他們聯係呢?”她在一團樹影裏站定了,有風輕輕地吹過來。

她終於撥了林子銳的電話,他接起來。她的心跳明顯地加快了。

“是我。”她說。

“我知道是你,梅蘭,你是不是回心轉意了?”

“不,我來看看你們,聽說你們都住院了?”

“誰說的,怎麼可能啊?蘭子,別聽他們瞎說。你是不是跑到醫院裏去了?”

梅蘭有些恍惚起來。“我已經到了二院,你怎麼不讓我去看你?”

林子銳哈哈大笑:“我說蘭子啊,你怎麼能夠相信我會住院呢?你知道,我最討厭醫院那種地方了,真要我住進去,沒病也保準被弄出病來。我就在家裏呢,你肯來看我,我會高興死的……”

她沒聽他說完便掛了電話。她感覺自己受到了愚弄。這個愚弄自己的人是誰呢?難道會是他?林子銳?她越想越氣。難道為了試探她,他真會想出這樣的餿主意嗎?

她幹脆發了短信給他:“我現在就過去。你等我。”

好久沒有這麼暢快地開車了,星河路上車輛已經很少了,她加大油門,黑色奔馳像離弦的箭一般射了出去。僅僅用了不到十分鍾,她便到了。

是保姆開的門,看到是她,驚奇得嘴巴都合不攏了。梅蘭沒有說話,而是像一隻貓一樣沉靜而快速地上樓。她懷著一個古怪的念頭,如果他真的騙了她,那麼她就可以毫無保留地把自己嫁掉了。無論他是李木,還是王木,哪怕他身無分文,是一個窮光蛋也好。

她確實無法做出判定,如果放到從前,她確信他絕對不會騙她的,但自從那個夜晚之後,她所有的信念都丟失了。現在就是他跪下來向她求婚,她大概也隻會感覺荒唐。她現在終於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感覺到寒冷了,可是絲毫沒有辦法。那曾經可以供她取暖的人再也找不到了。

在推開那扇門的一瞬,她的悲傷達到了頂點。身後傳來“咚”“咚”“咚”的腳步聲,是保姆跟在她後麵上樓來了。她前所未有地喊了一聲“梅蘭姐。”以前她隻叫她“梅老師”。

她看到林子銳從床上坐了起來。他穿著睡衣,一切都和從前沒有什麼不同。

梅蘭在門口呆立了半天,眼睛如盯著死魚一般盯著眼前的這個人。他那麼誇張地胖著,肚子圓滾滾地向外鼓著,像一個孕婦似的。她向前邁了一步,正好可以借著牆上的鏡子看到自己。

站在他的麵前,她顯得更瘦了,以前所有豐滿突出的部位都羞澀地縮了回去。她搖了搖頭,現在即使他們再度在一起了,也沒有人會相信他們是一對了。她的淚水肆無忌憚地湧了上來。

他向保姆揮了揮手。她遲疑了一下,終於還是下樓去了。

他走到她身邊來。想了想,伸出手去,準備把她抱起來了。她的肩頭突然打了一個寒戰。“你別靠近我,”她說。她的聲音中帶著顫音。她隨之往後退,似乎準備奪門而逃。

林子銳看出了她的心思。他停止了自己的動作,而是專心致誌地看著她。

“那一天,你就是這樣跑出去的,對吧?你有那麼害怕我嗎?”他說著話,眼神變得異常柔和。

“蘭子,我不相信你會真正害怕我,畢竟我對你那麼好。這麼多年了,我也從來不覺得你能夠狠下心來離開我。”他感歎著,目光不僅柔和,而且變得迷離起來。

“這些天裏,你難道沒有想過我嗎?”他喃喃著,身體突然傾斜過來。梅蘭朝旁邊一閃。他一個趔趄,幾乎就要栽倒了。

“蘭子,”他喊,“看來你是厭倦我了。”

“看來你是真的厭倦我了。”

她搖搖頭。有那麼幾分鍾,梅蘭突然想不起來,站在自己眼前的這個人是誰。她在使勁地強迫自己走神。所謂靈魂出殼,大概就是這樣的感覺吧。她想,她和他什麼關係都沒有。他的喜怒哀樂,全是他自己的。她甚至用那麼一種木呆呆的目光看著他,就像一個癡呆兒似的。她看起來清純而無辜。

可是,在他又一次說出“看來你是真的厭倦我了”的時候她毫不含糊地阻止了他:“你別說了,我不想聽。”緊跟著她又補了一句:

“我得走了。”

她下樓的時候聽到樓上的房間裏傳出玻璃碎裂的聲音,椅子倒地的聲音。保姆正在樓下打掃房間,看見她要走,連忙走過來阻止她:“梅蘭姐,你就留下來吧。你再不管他,估計就沒人能救他了。”她愣了一下:“你說什麼?”保姆突然看了看樓上,然後神秘地靠近她:“他這種病,在我們鄉下,叫神經病。在你們城裏,應該叫精神分裂症吧。梅蘭姐,我早看出來了,他是因為你不要他才得了這種病的,隻是還不算嚴重。可我一直沒有弄明白你為什麼會不要他了呢?”

梅蘭生氣地嗬斥了她:“你到底在胡說些什麼呀?”

梅蘭一直猶豫了四五天才主動找了李木。為了表示歉意,她給他買了好多補品。李木看起來已經好多了。她進門的時候他正在和屋子裏的人下象棋,“將,”他大喊了一聲,興奮之情溢於言表。有人看見了梅蘭,問:“你找哪位?”他才扭過頭來。看見是她,神色卻冷淡下來。

“李木,我來看看你,本來早該來的,這幾天一直瞎忙。”

李木說:“你不用多心,我已經沒事了。隻是老林病了,真讓人痛心。你已經去看過他了吧?”

她點頭又搖頭。他裝做寬容地笑了笑。

“我確實不知道他已經病成這樣了。他家祖上也沒聽說有這種病啊。不過這倒好,沒有遺傳基因的話應該很好治。在這個時候,你確實應該多關心他。”

她尷尬地笑著,看著李木叨叨不休的樣子,覺得自己有點兒荒唐。怎麼就會想到找他討主意呢?

“李木,你安心養病。我要走了。”

“別急,別急,這才多大一會兒,你也不至於忙成這樣吧。再說,我一會兒就辦出院了,中午咱們一起坐坐。”

“不用了,你病剛好,應該多在家裏休息,我真的不打擾了。”

“這麼說,你真的要走了?”

“……李木,我替林子銳向你道個歉。他這個人,做事總是毛手毛腳的。”

目送梅蘭出門的時候,李木恨得牙癢癢的:“怎麼能說是毛手毛腳呢?我倒想毛手毛腳給你看看。”

林子銳最近有生意要出一趟遠門,臨走的前一天晚上給梅蘭打來電話。梅蘭心裏說:“能不能不去啊?”可急切間又說不出口,放下了電話,正急得心急火燎的,恰好有一個學生家長前來拜訪。

這個人不僅來了,而且提了一大堆水果。香蕉,蘋果,金橘,梨,葡萄。簡直快能擺一個水果攤了。

對於這個冒昧而至的王主任,梅蘭本能地有些反感,可對於他的兒子王勇,梅蘭卻是很喜歡。王勇長得眉清目秀,十分帥氣,他叫著“梅老師”,雙眼滴溜溜亂轉,很顯然,他為梅老師住在這麼奢華的小區裏感到吃驚。吃驚的顯然不隻是他,還有他的父親。自始至終,他都帶著疑惑的目光看著梅蘭。他差不多已經把自己上門的初衷忘記了。

梅蘭首先打破了僵局:“王勇,讓你爸爸坐呀。來,給你水果刀,自己會削蘋果嗎?”

王主任多少有點局促:“梅老師,你看我說來就來,哎,活這麼大把年齡,竟然做了一回不速之客。這孩子硬說你住在這裏,起初我還不信……不過,其實,我們離得真不算遠,我和小勇散著步就過來了。”

梅蘭微微笑著:“這也沒什麼呀,王主任喜歡喝什麼茶?”

王勇說:“梅老師,我爸爸不喝茶的,他隻喝咖啡。”

梅蘭遺憾地說:“不好意思,我自己不喝咖啡,所以從來沒有備過。不過,我有個朋友也是隻喝咖啡的。”

王主任說:“出國幾年,喝習慣了。弄得自己不中不洋的。”

梅蘭仍舊微微笑著。王主任欲言又止。“梅老師,有句話不知道該不該說?”

梅蘭說:“你說呀。”

王主任說:“我原本想請你在假期裏輔導王勇,可現在不知道怎麼和你開這個口了。”

梅蘭說:“我記得你說過這事的,但王勇的底子蠻不錯的,根本用不著專門輔導。”

王主任說:“我明白,梅老師,恕我再多一句嘴,幾次見你,你都這麼瘦,應該多注意保養……”

梅蘭抬手阻止了他:“謝謝。我知道的。”

送他們出門的時候,梅蘭仍舊憂心忡忡的。手機突然響了,是林子銳,他說:“蘭子,我剛才一直覺得你有心事。”梅蘭慌了一下:“沒有。”林子銳不相信地說:“是不是連你也認為我有病?”

梅蘭說:“你在說什麼呀?”

他仍舊在說,而且聲音提高了,簡直就是在嚷:“就是全世界的人以為我有病,你梅蘭也不能認為我有病啊,你說是不是,蘭子?是不是,蘭子?”

梅蘭搖搖頭,一邊說一邊流下淚來:“我從來沒有這樣認為,從來沒有,你別急,別急,會有辦法的……”

可是電話已經掛了。

王主任扭過頭來:“梅老師,有什麼可以幫忙的嗎?”

梅蘭一直在搖頭,使勁地搖頭:“他怎麼就變成這樣了呢?”

王主任說:“梅老師,我不是說虛話,隻要我能幫得上忙的,你一定告訴我!”

梅蘭說:“真的不用。謝謝,謝謝你。”

送他們走後,她再也坐不住了。一想到林子銳,她就覺得孤立無援,以前他是她的天,可現在似乎大廈將傾,他如此暴躁易怒,她到底該怎麼辦呢?這麼多年裏和他待在一起,連個知心的朋友都沒有。如果他真的病了,完了,她將依靠什麼活下去呢?

她心裏憋悶,想找個人說說話,可母親說身體不舒服,早早兒就睡下了。梅蘭打開電視,看了一會兒,隻聽見嗡嗡亂亂一片,什麼也看不進去,索性就把電視關了,一個人跑到陽台上,發起呆來。弟弟回來,喊了聲“姐”,突然看見她在陽台上站著,嚇了一跳。

她回過神來,說:“梅豫,我出去一趟。”

弟弟走近她的身邊,看了她一眼:“都這麼晚了,你去哪裏?”

她無來由地有些生氣:“別管我。還輪不到你來管我呢。”

弟弟被他噎住了,罵了句神經病,她聽得真真切切,隻覺得分外刺耳。

林子銳還沒有睡,正在收拾行李呢,衣服亂紛紛扔了一床。以前她在的時候,這些事情都是她來做的。

看見她進來,他歡快地跑過來:“梅蘭。梅蘭。”這一次不容分說,他就把她抱起來了。她說:“怎麼不讓保姆幫你收拾呢?”他說:“她不行,丟三落四的。”

林子銳說:“蘭子,你瘦多了。”

梅蘭一陣心酸:“你才發現啊,你現在卻是這麼胖。”

他說:“是啊,我真不知道怎麼回事。自打你離開,我至少重了二十斤,現在二百都不止了。這樣下去如何了得。”

她不說話了。過了好久才問:“一定要去嗎?”

他正在刮胡子,聽到他的話轉過身來:“蘭子你怎麼了?”她說:“你最好別去了。”然後她從他的手裏拿過刮胡刀:“我來給你刮。”他說:“快好了。”但還是遞給了她。

在為他刮胡子的時候,她想起了以前的日子,淚水說流就流下來了。他說:“蘭子。”她沒有理他,抬手把淚水拭去了。

刮完胡子後,林子銳照照鏡子,說:“蘭子,今晚留下來好嗎?”

梅蘭說:“你洗頭嗎?”

林子銳扭過頭來:“你說什麼?”

“你的頭發髒了。”

她說著話,就站起來了:“我給你洗洗頭吧。你坐著,我先看看有沒有熱水。”

在梅蘭燒水的時候,林子銳躺下來了。晚上應付完一個飯局,這會兒,他覺得很累了。剛躺下,睡意就一陣陣地襲來。等到梅蘭過來的時候,他已經打起了呼嚕。梅蘭看見他睡得沉,就沒有叫醒他。

她也累了。在他的身邊一躺下來,嗅著他熟悉的體味,她突然有些傷感。

夜裏她沒有關燈,隻把燈光調暗了些,可總也睡不踏實。好幾次,她爬起來看他,他一直都是仰躺著,睡得很好。梅蘭覺得他睡覺的時候像個嬰兒——雙手舉過頭部,投降似的。她忍不住親親他的麵頰。

林子銳似乎感覺到了,他伸過手來,把她抱在了懷裏,身子也傾斜過來,一條腿壓住了她的身子。他太瓷實了,壓得她喘不過氣來。以前他確實不像現在這麼沉。

她慢慢地推開了他的腿,然後讓自己像隻小貓似的,縮進他的懷裏。她想,明天一定要告訴他得趕緊減肥了。還有,什麼時候,一定得問問他,他小的時候,是不是經常做噩夢?以前聽他講到母親早逝的時候,神色總是黯然的,可當時自己並未特別在意。也許,他心裏的陰影太深了。

她也查過醫書了。醫書上解釋:人在睡眠中無意識地起來並完成複雜動作的症狀,如上房、爬樹等——所有這些活動自己都不知道,這是大腦皮層機能發生障礙造成的。醫學上叫夢行症,也叫夢遊症。

也許,那天夜裏,她就是和一個夢遊症患者睡在一起?

她不知道有什麼藥物可以治療夢遊症,也許留過洋的王大夫應該知道,明天就去問問他吧。現在想起那個人來,突然覺得並不那麼可憎。

明天要做的事情簡直太多了。梅蘭想,不能再拖延了,天一亮就告訴林子銳吧:她已經決定嫁給他了,隻要他還願意娶她。另外,如果來得及,一定讓他補辦一張機票,她準備和他一起出這趟遠門了。

這一次,無論如何得說服他帶上自己。

看他睡得那麼香甜,她又忍不住親了親他。然後,她就躺在他的懷裏,靜靜地等待黎明。

責任編輯 聶作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