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裏突然傳出一聲淒厲的笑聲,寂奴笑著連連後退,打翻了桌子上的燭台,火點燃了帷帳,熊熊大火燃燒起來,映著碗裏那交融在一起的血滴分外的耀眼。她明明在大笑,眼淚卻止不住地流淌,聲音淒厲哀怨:“額娘?你說你是我額娘?嗬嗬······額娘,王妃娘娘,你見過拋棄親生骨肉的額娘嗎?你見過親手灌孩子紅花導致她不孕的額娘嗎?你見過賜孩子滿身刀痕的額娘嗎?我是影衛,王後賜名寂奴,孤寂一生,為奴一世,愛而不得,殘體不孕,額娘這都是你賜我的······”
王後失聲痛哭,撕心裂肺,她親手毀的她,她這一生隻做過兩次惡,兩次全都是對自己的親骨肉。
那些往事湧上心頭,曆曆在目鮮血淋漓,心髒隱隱作痛,寂奴卻不露任何破綻,冷若冰霜道:“她早就死了。”
王後眼中蓄滿了眼淚,即委屈又愧疚,哽咽道:“都是我錯的,額娘不奢望你原諒我,隻希望能盡其所能彌補你。”
你曾欠下的債,永遠無法彌補,你曾傷害的人,永遠不會再回來。
寂奴目光看向遠處,清冷的月光下顯的她五官如同刀刻般冰冷:“太子不能立她為妃。”她卻絕口不提君窈身懷有孕之事,任何傷害太子的事情她都不會去做。
王後顯然理解錯了,用衣袖抹了抹眼淚:“我斷不會讓澤兒立她為妃,額娘會勸你父王下旨讓你與太子擇日完婚,改立你為太子妃,若澤兒不答應,我就以那妖女的性命做要挾。”
逼他放棄所愛與不愛的成婚,他一定痛不欲生,即使勉強捆綁在一起,也隻會耗盡他對她最後的一點憐惜,怨恨一輩子,何苦呢?
寂奴的聲音少了冰冷,多了些無奈:“他若不願娶我,你就是拿刀架到他脖子上他也不會就範,我也不會嫁給他。”
王後心疼道:“我已經錯了二十多年了,讓你受盡了委屈,幸得老天垂憐又把你送回我身邊,如今額娘知錯了,我要向皇上坦誠這一切,把屬於你的全還給你。”王後捂著臉哭著跌跌撞撞地離開。
把屬於你的全都還給你,這句話在寂奴的腦袋裏炸開,她慌亂地攔住王後的去路,哀求道:“你不能去!他若知曉他所擁有的一切其實都不是他的,你叫他如何承受的了!你會毀了他的。”
寂奴淚如雨下,跪下抱著王後的腿:“我求你,求你別告訴他!”
王後雙手顫抖,回身捧起寂奴的臉,那張永遠冷若冰霜的臉此時滿臉淚痕,哭的人心碎,威脅道:“慕容澤永遠是南召的太子,沒有什麼習寧,有的隻是太子府的影衛寂奴,你若不答應我,我便自裁在你麵前。”冰冷鋒利的彎刀抵在脖頸處,寂奴一臉決絕逼迫王後,任何要傷害慕容澤的人,她都不會讓他們好過,有什麼比一個母親親眼看著失而複得的女兒死在自己麵前更殘忍的事情嗎?那些說影衛心狠手辣的人錯了,他們不僅心狠手辣,而且最懂得如何叫人痛不欲生。
王後閉著眼睛半晌才下定決心:“好!我答應你,可你也要答應我,從明日起,按時服用太醫熬的藥。”
寂奴低頭苦笑:“你我都清楚沒有藥可以醫治被紅花所傷的女子,又何必去受那份苦。”她想和慕容澤白頭偕老,她是影衛守他一世,勉強也算白首偕老,她想為慕容澤生兒育女,終歸隻是想想。
雪紛紛揚揚,寂奴轉身離開,單薄的身影在燈火闌珊中漸行漸遠,皚皚白雪上留下一串深淺不一的腳印,即便縱橫江湖,她終究也是個女子。
君窈伸著懶腰打開房門,雪吹落她肩頭,茫茫大雪整個世界都是銀裝素裹的,她錯了搓手,跺著腳嗬氣取暖,突然一道人影從她視線中閃過,拽著她便要朝外麵拖去,她定眼一看,原來是冷美人啊,她嬉笑道:“美人如此著急,是要帶大爺去何處?”
寂奴難得沒有動怒,拽著她悶不做聲地朝前走去,抄手走廊不遠處有太監宮女迎麵走來,寂奴隔著披風拿刀抵著君窈的腰,麵無表情地等她們走過去,又推著君窈出了東宮側門。
君窈深吸了一口氣,自由的味道。下大雪的緣故,街道上人跡罕至,君窈眨著眼笑著回頭:“看在你帶我出來溜達的份上,我就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你方才無禮地拿刀抵著我了。”
寂奴語氣不善,冷聲道:“少廢話,快走!”話音未落,又推了君窈一把,驅趕著她不停的走,走的君窈小腹一陣絞痛,累的氣喘籲籲,撐著雙膝呼哧呼哧地問道:“你到底要帶我去什麼地方?拋屍也不用跑這麼遠吧,再走就要出南召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