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們開始動搖,春辰收起手中的彎刀,繼續遊說:“要對付句荒隻有等到正午太陽最烈的時候,那時正是句荒妖力最薄弱的時候,想要殺它容易許多。”
“可是句荒在白天根本就不會離開川澤,我們連見都見不到,如何殺它?”
“笨!”獵妖師們終於不準備對付莊解語,原本如臨大敵的春辰放鬆了些,連說話也不再故意裝得成熟,脆生生地對著剛才提問的獵妖師罵了一聲,“當然是將它引出來!”
聽到這裏,莊解語的眸色變了變,看向春辰的目光漸漸深沉,掩在白袖下的手掌緩緩握緊,指甲紮進肉裏,幾乎要將掌心刺破。
“可是要怎麼引呢?”那獵妖師挨了罵雖有些惱怒,不過也沒有發作,反而接著問道。
春辰發黑晶亮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轉了轉,想了很久也沒想出個法子,隻得模棱兩可地答道:“引它出來自然……自然是用它稀罕的東西。”
“住口!”
輕而淩厲的聲音響起,是屬於莊解語的。春辰身形一顫,轉過身子看他,卻見他不知何時已經站了起來,原本濕透的衣裳已經完全幹了。他仰著臉,淡漠的容顏沐浴在光輝下,白光閃耀,她看不清他臉上的情緒。
如今的莊解語哪裏還有一丁點的狼狽,軒宇昂首,好像剛才那個脆弱不堪的人根本不是他。
“公子……”春辰有些心虛。
她太清楚莊解語有多麼痛恨妖,他可以容忍自己跟隨他十年,卻不能容忍自己那樣的冒犯,這於他而言應該是一種侮辱吧。
“住口!”他又將這兩個字重複了一遍,聲音如瓊脂碎玉,卻泛著冰涼,冷得春辰打了一個寒戰,“我不想聽到你的聲音。”
他的話如絲絲縷縷般繞進她的心,緩緩纏上,越網越緊,狠狠糾纏著她的心髒,那樣的疼。
忽然發言的莊解語也驚到了其他的獵妖師,他們麵麵相覷,似乎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對著春辰惡言相向。可他們都不敢說話也不敢動手,雖然他們剛才計劃著合力斬殺莊解語,但是也隻是趁著他傷重,可如今的他哪裏還有一絲受傷的樣子。
莊解語睫毛輕顫,一直緊攥著的拳頭頹然鬆開,“春辰,你跟我十年,如今也該走了。”
莊解語的話似有回聲,悉數傳進春辰的耳朵,不停地回蕩。她不敢相信地看向莊解語,喃喃了一句,“公子……”
“春辰。”他喚她的名字,垂眸看向她,那樣高高在上的眼神,從上到下的俯視,他的眼裏滿是寒冰,似乎摻雜著冷刃,將她戳得遍體鱗傷,“我如今很厭惡你。”
“春辰,我這輩子做過最大的錯事就是救下你。”
“看在以往的情分上,我放你安然離開。”
春辰的嘴唇哆嗦著,看向莊解語的表情倉皇失措,暗黑色的眼眸深出有淚光隱隱浮動。她慌亂地上前一步,想要扯住莊解語的袍子,聲音滿是哀求,卑微到了極點,“公子,春辰不是故意的!春辰知道錯了!公子,不要趕我走!春辰不想離開公子!不要趕我走!求求你了!”
莊解語往後退了兩步,絲毫不為所動,眼睛沉寂如夜,蒼涼至極。
春辰一手撈空了,又想要上前去拉他的手。忽然,眼前銀光一閃,一道淩厲如風的東西直擊她的胸口,一口腥甜瞬間從喉間湧上。她腳下一軟,身子撲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血液從她口中嘔了出來,黏稠的液體不斷滑落,滴在地上。
春辰覺得眼前的事物變得模糊起來,她緩緩抬頭看向眼前如神袛般高貴冷漠的莊解語,他的手中握著銀白色的縛靈鎖。
她覺得寒意從腳下一寸寸漫上來,將她緊緊縛住,手腳僵硬。
“別逼我動手殺你!”跟以往一樣,莊解語垂著眸子看她,不同的是從前的目光冰冷中滲著悲憫,如今卻隻有殘忍和騰騰殺氣。
春辰不再言語,從地上緩緩地爬了起來,她的動作很慢,很費力。踉踉蹌蹌地站直身子,然後慢慢地轉身一步一步離開,深一腳淺一腳,身子單薄如羽毛,沒有重量,又好像一片枯黃的葉子,隨時都會被一陣風卷走。
自始自終,她都沒有看他一眼。
莊解語冷眼望著春辰的背影,目光依舊,寒冷刺骨。忽然,他的目光觸及地上那一灘暗紅色的血液,已然凝固。他緩緩闔上雙眸,身形幾不可見地微微晃了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