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平浪靜,天邊微微泛白。春辰托著莊解語緩緩浮出水麵,水滴沿著眉間緩緩滑落,注入被湖水洗滌得纖塵不染的眸子,濕透的發絲衣裙緊緊貼著凹凸有致的身軀。此刻的她才是一個真正的妖,媚人、妖嬈,朦朧得不真實。莊解語雙眼輕闔,如墨青絲被水吹散,逶迤而下,在水麵開出朵朵墨蓮,減少了往日的淡漠淩厲,平添了幾分柔和。
幸虧那個巨大的漩渦將湖水攪亂,也讓二人陰差陽錯地躲過了句荒。春辰一邊暗自慶幸自己的好運,一邊架著莊解語的胳膊將他拖上岸。
“公子!公子!你醒醒啊!”春辰跪在地上,擰幹了自己的衣袖用來擦拭他臉上的水,一邊不停地喚他。
莊解語忽然重重地咳了起來,大口大口的水從他的口裏嗆了出來,沿著他的下巴滑落。
“公子,你醒了!你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哪裏不舒服?”見莊解語有了反應,春辰眼睛一亮,立即停下手上的動作,往他身邊探了探,急聲問道。
莊解語醒了過來,渾身上下再次透著一股冷淡無情,他沒有說話,而是抬起手將跪趴在他身邊的春辰狠狠推開。春辰不防,被他狠狠推倒在地上,當她的手掌心摁在尖銳的石子上磨出鮮血的時候,春辰懵了。
她抬起頭看向莊解語,那雙狹長的鳳眼裏不是像往常那樣的淡漠無情,而是散發出寒雲般的殺氣,濃濃的殺氣以摧毀萬物之勢撲向她,幾乎都要凝結成鋒利的刀刃射向她的心口,狠狠地刺了進去。
春辰明白,這一刻,莊解語他真的是想要殺了自己。
忽然,她笑了,笑得那樣開懷,好像真的有什麼值得高興的事。可春辰卻覺得好冷,好像瞬間墜入冰窖,無窮無盡的寒冷融入她的血脈,渾身凍得麻木。
可這樣巨大的殺氣也隻存在了瞬間,頃刻就消散幹淨,如果不是切身感受到那壓抑得難以呼吸的騰騰殺氣,春辰幾乎都要懷疑是不是自己的錯覺。明明那樣厭惡自己,可為什麼還要這樣忍耐呢?莊解語的心思,她從來不懂。
就在二人僵持的時候,原先吵著要離開的獵妖師們全部都走了回來,往他們所在的地方聚集。
“莊解語,你那個時候不攔我們是不是早就知道根本無法離開川澤城?”走在最前麵的一個滿臉絡腮胡子的獵妖師抄著大刀惡狠狠地問他,一副凶神惡煞的表情。
“就是!你肯定事先就知道川澤城周圍都被句荒的汙濁之氣包裹卻不告訴我們,是不是就想看著我們去送死!”
聽到這裏,春辰才扭頭看了看那群獵妖師,她發現原先在火場前那兩三個罵得最厲害的獵妖師不在其中。在事後她才知道,那幾個人因為心急如焚地想要逃離川澤城觸到句荒的汙濁之氣,被其他獵妖師就地斬殺。
妖獸句荒是世間最肮髒之物所化,汙濁之氣纏身。濁氣侵蝕,喪失神誌,墮落魔道,淪為隻會殺人的妖物,甚至死後還受十世淒苦輪回。
莊解語聽了他們的話一句也沒說,隻是伸出手掩住嘴唇重重咳了幾聲,整張臉白得瘮人。他一直隱忍不說,但其實,他傷得很重。
“看樣子傷得不輕啊!”依舊是那個滿臉絡腮胡子的獵妖師在說話,滿臉的胡子隨著他張嘴而一顫一顫的,“各位,這莊解語心思歹毒,與妖為伍,請各位助我一起合力將他斬殺!”
這個獵妖師的話似乎很帶動人心,所有的獵妖師都手持兵器看著莊解語、春辰二人,蠢蠢欲動。春辰皺了皺眉,瞥了莊解語一眼,見他依舊麵白如紙,還沒有恢複過來,立刻閃身擋在他前麵,好像完全忘記他剛才散發出的那股可怖的殺氣。
“你們現在不想想如何對付句荒,竟然在這裏自相殘殺,簡直愚蠢至極!”長年跟著莊解語的春辰連說話也跟他很像,發起怒來說話不留餘地。
“說得輕鬆,句荒的力量我們都看到了,如何是它的對手?”獵妖師舉了舉手中的大刀,怒氣橫衝地說。
“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如果這獵妖師個個都像你們這樣想,六界哪裏還有人族的立足之地!”春辰好像一下子變得高大起來,鏗鏘有力地訓斥這群獵妖師。她手持彎刀,亭亭而立,頗有幾分英姿颯爽。她沒有看到她的身後,一直掩著嘴唇低著頭的莊解語在此刻抬眼看向她,目光深深眷眷,那樣複雜,那樣深不可測。
“可是要殺句荒談何容易。”獵妖師們終於有了些鬆動,畢竟他們以獵妖為生,哪個不想名聲大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