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看著眼前的舒闔覺得十分吃驚,臉色也白了幾分,她簡直不敢想象這樣惡毒的話竟然是從他的口中說出來的。
顯然,舒闔說完了這番話也有些愕然,可他沒有收回這些話,隻是依著說了下去,“難怪老太太和夫人對你好了許多,原來是因為孩子。不過就算是有了孩子又如何?最後能不能生下來還是個問題呢!”
舒闔望著胭脂,雙眼灼灼發光,像是燃著一團火。胭脂起初沒有絲毫反應,整個人宛若木偶。正當他準備繼續往下說的時候,猝不及防,被一記劈頭蓋臉的耳光摑得大腦一片空白。
胭脂眼睛濕潤,似乎是強忍著才沒有哭出來,她渾身劇顫,聲音嘶啞。
“舒闔,你混蛋!當初我真是瞎了眼,看上你這麼個東西!”
舒闔的腦子一片空白,怔怔地立在原地,待他回過神時,胭脂已經跑遠。
他望著那失魂落魄的背影,微微張嘴,想要說什麼,可終究什麼也沒有說出口。他神情鬱鬱,似久雨不晴的天色,落寞孤寂,心底一片冰涼。終於,他動了一下,轉身朝著胭脂相反的方向離開。
胭脂沿著青石小路小跑而過,紛飛的白雪簌簌落下,飛灑進她的發間。她心裏想著舒闔的話,那惡毒的話語縈繞在她的耳畔。她的心口像是壓了一塊巨石,喘不過氣。
她小跑著到了屋前停下來,拿著繡帕抹了抹眼角,又翻出那麵舒闔送給她的鏡子照了照,見沒有什麼異常才放下心。
她一直留著那麵鏡子,和舒闔沒有關係,隻是單純的喜歡。她原先是準備扔掉的,可不知為何她越看越喜歡,到最後就舍不得扔,甚至隨身帶著,不過幸好銅鏡小巧,她帶著也方便。
胭脂撫了撫自己的小腹,有些暗惱剛才的衝動,怎麼就冒冒失失地跑了過來?
就在她暗暗自省的時候,屋內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聲,胭脂心中一緊,立即推門走了進去。
她進門剛好看見舒清遠坐在書桌前,佝著身子咳嗽,直咳得滿臉通紅。
胭脂立即走到茶幾邊上,倒了一杯溫水,又去櫃子裏翻出舒清遠的藥,才急急走了過去,一邊拍著舒清遠的後背,一邊說道:“怎麼樣?好些了嗎?”
舒清遠的呼吸漸漸平緩,咳嗽聲也漸漸消了下去。他微微直起身子,接過胭脂手中的藥塞進嘴裏,又接過她端著的溫水,遞向嘴邊引著藥喝了下去,直到他將整杯水都喝完了,才抬起頭滿臉焦急的胭脂。
“我沒事,每年的冬天都是這樣,你不用擔心。”舒清遠對著胭脂溫聲寬慰。
他剛剛抬頭正好看見胭脂那雙纖塵不染、清明如水的眼睛。因為剛剛被舒清遠發病的模樣急哭了,眼睛被淚水浸潤染了幾分濕意,眼眶微微紅腫。
“傻瓜,哭什麼?我都說了沒事的。”舒清遠輕輕蹙了蹙眉,抬手拭去她眼角的淚漬,又將手伸到她的小腹出,動作溫柔地撫摸了兩下,“怎麼樣?孩子有沒有鬧你?”
提及腹中的孩子,胭脂也笑了笑,那是發自肺腑的笑,“月份還小呢!哪裏感覺得到!”
“咦?”胭脂眼角瞥到了放在書桌上的畫卷,輕輕咦了一聲,拿過來展開。
畫中是一個女子,她穿了一身素白的旗袍站在一棵海棠樹下,紅色的海棠花瓣點綴在枝頭,看上去像極了染上胭脂的霞。女子眉眼彎彎,恬靜美好。
“這畫的是我嗎?”胭脂拿著畫問舒清遠。
舒清遠背著胭脂為她描了好幾幅畫像,從來沒有被她發現過,可他剛才突然發病根本沒有時間將畫收起來,此刻被胭脂看到不禁感到幾分微窘。
畫像的一角還題了一首小詩,胭脂照著小詩輕輕念了起來,“春來乍暖送福珠,洗盡……”
胭脂才剛剛開始念就有字不認識了,不禁輕輕皺了皺眉,將畫卷遞向舒清遠,問道:“清遠,這個字怎麼念?”
胭脂的字都是舒清遠教的,此刻見她問自己,舒清遠也沒有多奇怪,反而溫聲向她解釋,“緇,緇塵。就是黑色的泥土,比喻俗世汙垢。”
胭脂點了點頭,重新又念了起來,“春來乍暖送福珠,洗盡緇塵與世俗。靈雨催開紅蜀客,使得枝葉更扶疏。花時百種平章論,萬紫千紅總不如。不以芳菲補顏色,春來秋去隻一株。”
“我看不懂,是什麼意思啊?”
舒清遠笑了笑,他眉間溫柔,似染上金色霞光,“就是說海棠花是世上任何百花都比不過的。”
他的聲音溫柔,卻別有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