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姨太聽了著急,抬頭道:“你還是這麼叫我!”
歡顏想不到太多事,湊近她麵前:“我本來就……”她看見三姨太眼角的皺紋更深,本來不到四十歲的人,娟秀輪廓已經被歲月蝕得模糊。結果她什麼話也想不出來,又叫了一聲:“媽——”
三姨太怕紮到她,才將針線放開,輕輕歎一口氣。
她們母女間總是這樣,做母親的說不過女兒,也念著自己的身份,所以很少爭吵。
歡顏望一眼三姨太,又望一眼小淨,也猜出後者的意思:小淨不知多少次規勸她。蘇勒雖然病弱,卻可以托付終身,她若是嫁給他,連三姨太的難處也消減了。
三姨太的話也不能講清楚:歡顏除了安心嫁人,還得主動去巴結太太。否則太太不管麵上怎麼聽老爺的,對花園裏的事還是可以使手段。但是這些,三姨太現在寧可算了……如果可以選擇,她寧願自己多吃點苦,換來歡顏少牽涉是非。
歡顏道:“媽,那些東西……又用不到。”
三姨太又被她氣得不行:“怎麼用不到?”
歡顏不知如何說起:自己幾時才能帶著親媽分出去住呢?到時候家裏和親媽也得肯……
三姨太聽說蘇勒慫恿她挑釁荊王,心裏就不安穩:若是沒有老爺默許,事情也到不了那一步。老爺胸懷大誌,身邊人都知道。可是那個看起來寧靜如水的清國貝子為何不像看起來那麼簡單?事到如今,哪裏還有退路呢?三姨太一抬頭,索性告誡歡顏道:“歡顏,你得讓貝子喜歡你!”
“啊?”歡顏莫名其妙。
三姨太看一眼小淨,更下了決斷:“小淨你也要幫扶她!”
訂親至今,差不多所有人都知道沒懸念了,隻有歡顏自己還在癡心妄想。小淨權衡各方利弊,也隻好點點頭:“是。”
“喂!”歡顏本意是將婚事往小淨頭上一推,現在聽著說話變味,不耐煩地瞪了小淨一眼。
小淨都想罵她: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三姨太看歡顏怎麼都不悟,太太的排擠倒好說,她怕蘇勒那邊被惹急了終成大患,於是推開膝蓋上縫了一半的衣服站起來,輕輕提點一句:“貝子是個聰明人。”
“所以啊,我們不配……”歡顏還想狡辯。
三姨太忽然拿出最鄭重地態度,盯著她的眼睛道:“你不要得罪他!”
歡顏驟然被嚇著,心裏卻好笑:蘇勒有些小心眼是真的,但他沒這麼可怕啊……她簡直隨時想起他文弱的麵龐,舉動帶著病態的舉止。當然他也是剛強,但萬事到最後又都忍著她了……咦,這麼一想,他似乎包容了她一切“毛病”。他對她真好。
蘇勒在書房裏談笑,驀然提一句:“我找了鴻瀛班步辰魚做教戲的師傅,他很推崇歡顏的戲本,可惜隻認化名,一口咬定那是個男子。”說罷,他將目光轉到三省臉上。
三省更羞愧。
王淮寧也知道三省等人算是歡顏的朋黨,要讓她收心,最好收伏這些人。
蘇勒歎息一聲:“如果她是男孩,假以時日,隻怕真是一代名手!”
烜功揣度細節,謙恭答道:“歡顏終歸沒見過大陣仗,小孩子閉門造車,見識有限。”
蘇勒瞧一眼三省:“小管家,你怎麼看?”
三省大窘:“貝子取笑了。”
王淮寧本來也要蘇勒漸漸把烜功帶起來,就勢說:“他們都算在內,從小沒經過什麼曆練,你們年紀相仿容易說得來,你有空都可以幫著烜功管管……”其實烜功有多少事,王淮寧這句話是讓烜功聽蘇勒話罷了。
蘇勒試探之餘,看對方全無幫著歡顏偏袒步辰魚之意,這下放心。
王淮寧看也該出發了,告訴三省出去傳婆子喊歡顏出來。
歡顏反正是公然亮相了……
在花園裏,三姨太搖搖頭,知道時間緊迫,隻能明白多勸幾句:“如果真是寵愛女兒,不會讓她像男孩一樣打拚,所以歡顏,你能依靠的也許隻有貝子而已。”
歡顏哪裏肯信,最後也隻答一聲:“媽,你等著我出息了,我憑自己的本事讓你過好日子吧!”說罷,她走出來了。
這一次二姨太倒沒追著罵。
歡顏還覺得怪怪的。
她走回書房門口,看王淮寧帶著蘇勒與烜功出來,他們有些謀劃,卻不告訴她似的。
王淮寧問:“你見了人都說什麼,準備好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