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省看得納悶,歡顏倒是歡喜,對他笑笑。
思芹是見過的,稍微大方些,先進門給王淮寧三人行了禮。小淨乍驚乍疑跟著,她一直苦悶:別人是跟著小姐出嫁做通房,歡哥兒一味要出去,她可怎麼辦呢。今天歡顏驟然做出提攜她的事來,她又不好意思。說來也巧,各房都要留人,思芹自己說要留下來,也被歡顏扯過來了。
歡顏朝蘇勒“壞笑”一聲:“她們都算認識你的,貝子……”
王淮寧看事已至此,一擺手:“罷了,下人伺候著。”
烜功吃驚,蘇勒對歡顏這點計謀心知肚明。
歡顏已經換了一套行禮的補服,不是隨便誰都能穿的節慶蟒服了。她眼望著兩個丫鬟,分明覺得她們很願意的,就不擺手:“呀,我忘了一樣東西,我回去拿……”
蘇勒等她跑出去,不好再追過去,對兩個丫鬟說:“不必很麻煩。”
思芹記得他的脾氣,於是給小淨一個眼色。小淨訕訕地隻拿梳子過來,思芹端著鏡子。兩個人之間甚是微妙,蘇勒不耐煩將臉一轉。
須臾之間,她們給他重新結好了辮子,都敬畏王淮寧,連忙退出去。
歡顏在兩層院子裏的夾道還捉摸著,轉眼就看見她們出來了。她大失所望:“你們……”
思芹竟然按了她的手,露出一個微笑來安慰她。思芹畢竟年紀大些,又經過烜徽訓練:她能看出來蘇勒不簡單,也能看出來蘇勒對歡顏認真。她和小淨的前途如何不說,但凡跟蘇勒有關,那麼榮辱都係於歡顏之手。小淨倒是沒回過神麼,她從前沒見過蘇勒的麵,這一見倒也不是飛揚跋扈,還比家裏幾個少爺出挑些。要是歡哥兒安心嫁他,身邊人豈不省事?小淨是能管事的,也拉歡顏的胳膊:“歡哥兒,我們去後花園一趟。”她打算用三姨太打動歡顏。
歡顏雖然遺憾蘇勒不上當,心裏斟酌怎麼再讓丫鬟靠近,今天這場宴會總有機會的!
王淮寧在書房裏,望著烜功道:“今天的字畫總值多少?”
烜功雖然不懂這些,但家裏有人做帳,他說:“也不過是萬兩白銀——”
王淮寧驟然對蘇勒笑道:“那些官員還不熟悉,做事必然小心。”
烜功本來就陪在末座,心頭突地一跳,知道恩怨是非安排下來。王淮寧又衝著他笑道:“不熟悉的人,多喝幾次酒,一起出去玩樂,也就熟悉了……你現在還是白身,未免底氣不足,所以還要加倍用功。”
蘇勒低頭翻一下茶杯蓋,心想:這是給我的副手了。他抬頭笑一下,知道今後瞞不住了。歡顏這位族兄是很在乎她的,終於……還是要看見他險惡的一麵……
烜功有些茫然,老實講,他並不想趟渾水,也不確定自己有沒有那個本事。於是他隻答道:“我會用功讀書。”
王淮寧追上一句:“如今女孩子都為族中效力,你身為男子不可懈怠。”
烜功終於眼熱心跳:自己一味逃避,似乎也太沒誌氣。
蘇勒是個眼明心亮的人,仔細端詳他片刻,又笑一聲,忽然道:“名利場中也不外是這樣的!”這話又很直白了。
烜功驀地一抬頭。
三省一直退在角落裏,似懂非懂,對蘇勒的好感又消減了一點,變做陌生。
蘇勒一下子也不開心,刷地掉轉視線。
思芹還退回屋子裏去。歡顏被小淨領著,往花園方向走。這些天太太還是攔著三姨太,她們母女見麵的時間仍少。她們繞過內院正屋背後的罩房,到了花園的小門,如今守門的婆子笑吟吟給歡顏開門,歡顏倒覺得不習慣了。她再走進花園,發覺裏麵的花木都還是舊年的,雖然花開了一半,還是掩飾不住寥落相。這兩天前麵的宅子熱鬧起來,太太獨獨把花園給“忘了”。小淨趁機道:“歡哥兒,你如今在老爺、太太麵前說得上話,也該替三姨太說兩句話,免得她一個人孤孤清清。”
歡顏忙點頭,思想自己顧東忘西,很是慚愧。
她們分花拂柳,先看見二姨太念念叨叨,朝院子一角的大槐樹走。二姨太本來有些怪氣,時常不開心就到樹下的井口去念叨,仿佛就能求到死掉的四姨太。歡顏瞧她背影也是緊張兮兮的,還是看見別人露臉、擔心她的烜列吧。歡顏怕還是跟她吵起來,沒叫她,算算時間不多,直奔自己小時候住的小院跑去——這些天在外麵,此刻才像回家。
歡顏推開院門,就看見三姨太坐在紫藤架下的石凳上。她膝頭還攤著縫了一半的衣服,如今家裏已經另外趕製華服,加上蘇勒不斷送東西,她其實不用再做這個。歡顏看她身上衣服還是舊的,首飾也發烏了,眯著眼睛認真拈著針線,心疼地喊一聲:“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