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英王陳玉成剛剛撤軍,忠王李秀成又率十幾萬大軍分三路進入湖北境內。本來李秀成應該與陳玉成的大軍同時到達湖北,合兵一處進攻武昌,但他把精銳都留在蘇州一帶,所帶人馬不足,所以一路上避開官軍主力,邊行軍邊擴軍,這樣走走停停,比陳玉成的人馬整整晚到了一個月。擴軍的效果很好,一路走來,收攏了窮苦百姓十幾萬人,號稱五十萬大軍,從大冶、鹹寧、嘉魚三路直逼武昌,武昌形勢再次緊張起來。更讓曾國藩惱火的是皖北的苗沛霖也蠢蠢欲動,隨時準備策應太平軍。
李鴻章的意思,現在的最要緊的還是先把湖北局麵穩住,湖北穩住,安慶繼續圍城,苗沛霖這種投機梟雄,自然會收斂。湖北的解救之法,還是舊調重彈,再讓巴夏禮去勸說李秀成,而且連勸說的理由都替巴夏禮想好了。巴夏禮見到李秀成,再次重申如果太平軍攻打武漢三鎮,英軍、法軍艦隊都可能參戰。同時,他勸李秀成的話更是巧妙,全說到了李秀成的心裏:“忠王閣下,你雖然號稱五十萬大軍,但不過是些窮苦百姓,戰鬥力多大,你自己也清楚,如果你被牽製在武漢三鎮,官軍都集中過來,你就有全軍覆沒的危險。就是攻克了武漢三鎮中的一鎮,對忠王並沒有多少好處,而對英王最有利。忠王的部下和地盤都在長江下遊,你在長江上遊拚命,實在是不智。英王已經撤回安徽,像老母雞保護他的雞蛋一樣保護他的安慶,而你孤軍奮戰有意義嗎?如果不幸英法兩國參戰,就不僅是在湖北,首先要從上海出兵,攻打蘇州,那時候忠王閣下真是首尾難顧了。”
李秀成本來就不太熱心攻打湖北,如今陳玉成都回到安徽了,自己又何必在此虛耗?因此立即下令退出湖北,取道江西,去攻打天堂杭州。那時候,有杭州在手,糧餉源源不斷接濟天京,天王感激他還來不及,自然不會責怪他放棄湖北。何況,首先放棄湖北的又不是他李秀成。
湖北再次有驚無險。武漢三鎮兩次化險為夷,就像變戲法一樣,讓人眼花繚亂。曾國藩對李鴻章讚不絕口,連歎自愧不如:“兵貴奇而我太平,兵貴詐而我太真,若論奇計險謀,我不及少荃!”
李鴻章說:“老師不要這樣說,折殺學生了。奇與詐是用兵之策,並非用兵的根本。根本應當是運籌帷幄,決勝千裏,有一個全局的謀畫,否則,僅靠奇詐雕蟲小技,無非關乎一城一地的得失,與全局卻無補。經過武昌這兩次有驚無險,學生更看出了老師謀畫全局的高明。這也是當前官軍與長毛相比最大的優勢。”
李鴻章有這樣的見識,更讓曾國藩刮目相看:“少荃說來聽聽。”
“長毛這次兩路進攻湖北,顯然是重抄當年攻破江南大營的老調,行的是圍魏救趙之計。如今皖省局勢非當年江南大營局勢,統帥大軍的也不是當年的和春,長毛還依樣畫葫蘆,不知變通,無異於弱智,這是其一。兩路大軍本應當互通訊息,同時到達湖北,而實際卻是相差一個多月,給了我們各個擊破的機會,可見長毛沒有統一的指揮。而兩江的官軍,在老師的統一調度下,按全局的需要謀定而動,這是其二。四眼狗被巴夏禮三言兩語勸回安徽,而李秀成卻幹脆去了浙江,說明長毛都打自己的小算盤,人心已散。所以,從這三點來看,長毛氣數已盡,被老師剿平,不過是早一天晚一天而已。”
聽了李鴻章的分析,曾國藩深以為然,他說:“借少荃吉言,早早平定叛賊,還天下黎民一個安定。不過,我不敢像少荃這樣樂觀,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像苗沛霖這種梟雄,天下不知凡幾,伏莽遍地,不能不讓人憂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