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正是讓人憂心之處。潤之一路人馬太過單薄,隻有三千餘人,實在是大意了。”曾國藩說,“我已經急令鮑春霆率部馳援武昌,但如何能夠來得及!”
“老師不要太過著急。四眼狗去湖北,目標並非是要取武昌城,而是圍魏救趙的老調。”陳玉成因為兩眼下都有顆碩大的痣,因此外號四眼狗。
“我知道四眼狗是圍魏救趙,可這一著太狠,武昌是官總督的駐地,是我所必救。”曾國藩說,“武昌城幾次易手,每次都折進去數名大員,官大人安危關係湘軍大局,不能出意外。”
“武昌不能出意外,但安慶更不能出意外,老師必須堅持圍困安慶不動搖,否則手忙腳亂,就會步江南大營的後塵!”當初太平軍就是一路南下,攻克了杭州城,等江南大營的精銳前往求援時,太平軍急馳北上,數路並舉,踏破了結營百餘座的江南大營。“老師應該明白,如果安慶的大隊人馬去救援武昌,無論武昌能否保全,四眼狗必率大軍回撲安慶,安慶圍城的的局麵勢必前功盡棄。如果是這樣,武昌就是保住了,還有什麼意義?反正武昌已經多次陷敵,也不怕再陷一次。而安慶卻是凝聚老師和湘軍數年的心血,甚至可以說,是關係著天下安危。所以,安慶的人馬,不能動,無論外人怎麼說,老師要咬定青山不放鬆。”
“那樣,我就太對不住潤之。”曾國藩頓足無奈。
“如果中了四眼狗的圍魏救趙老調,安慶有失,那才是真正對不住胡撫台。以上製下,攻克安慶,是老師與胡撫台共同商定的方略,胡撫台心裏明白。”李鴻章此時心裏已有主張,“霆軍已經馳援武昌,大人心意已盡。我認為還有一支奇兵可用。”
曾國藩聽說還有奇兵可用,瞪大他的一雙三角眼睛,急切地望著李鴻章:“少荃快講。”
李鴻章說:“朝廷早就與英法等國議和,上海、鎮江、金陵、九江、漢口等地都已經是通商口岸,這些地方都有洋人的利益,如果武昌或漢口被攻克,商業停頓,也非洋人所樂見。如果能夠說動洋人出動,幫助守城,就像上海的華爾洋槍隊幫助守衛上海,那麼武昌也許還有救。即使洋人不肯助守,但能去警告四眼狗,也許會收奇效。”
“好計好計!”曾國藩連連拍著自己的額頭,“少荃腦筋比老朽轉得快!英吉利駐華海軍司令何伯,乘火輪船沿江西上,一路查看長江通商口岸的商情,目前已到九江,少荃立即辛苦一趟,把期間利害相告。”
李鴻章到了九江,見到何伯,把湖北的形勢直言相告。何伯立即答應,並派參將巴夏禮到黃州去見陳玉成,勸告說:“英王閣下,最好不要進攻武昌,因為大英帝國已經在武漢三鎮設立租界,你們進攻,會嚴重地損壞我們的商業利益。武漢三鎮組成一個巨大的貿易場,你們無論進攻哪個城市,難免會損壞整個商港的貿易。因此,我建議閣下,必須遠離該埠。”
陳玉成問:“如果我要是一定攻打武昌呢?”
巴夏禮說:“那麼,我們的軍艦會開到武昌,幫助守衛武漢三鎮。而且,我們強大的艦隊,會進攻所有可能攻擊到的任何地方,比如你們的天京。”
這樣一來,形勢就有些嚴重了。見陳玉成有些猶豫,巴夏禮說:“目前,九江方麵尚未聽見忠王和其他諸王進兵的消息,那麼我想,此時他們或許尚未進入江西,假如你進兵武漢,勢必得不到其他援軍,隻能單獨與守衛武昌的清軍作戰,同時還得對付從後麵趕來襲擊你的安徽軍,還有大英帝國的軍艦,短時間內你不可能攻克武昌城。等各地官軍都趕到武昌城下,閣下就有全軍覆沒的危險。你最重要的是要保住安慶,而不是奪取武昌,取不取武昌,對你意義並不大,甚至有害,而失去安慶,英王閣下在你們天王麵前,就是無足輕重的人物了。”
時年隻有二十四歲的陳玉成,剛剛封王一年多,與李秀成明裏暗裏爭個高地,對自己的地盤非常看重,這一番話把他說得汗流浹背,尤其是忠王李秀成並沒有按照約定沿南岸北上,到底是什麼原因根本無從弄清,自己如果折在武昌城下,實在不合算。因此他立即傳令,留下少數人馬駐守黃州,等待忠王的大軍,他自己則率主力回師安慶。湖北之圍因此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