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李元度鳴不平,憤而辭幕(1 / 3)

曾國藩在接到上諭前,首先接到的是肅順的私函。肅順如此行事,一是要籠絡曾國藩,二是要向曾國藩表功。曾國藩對朝中大臣的來信,向來很謹慎,尤其肅順這種行事跋扈的人,他更加謹慎百倍,因此對肅順絕不私函示謝。

這次的來信,讓曾國藩一喜一憂。一喜,是真被李鴻章說著,朝廷與洋人和議,不必進京勤王了;一憂,則是李鴻章出任兩淮鹽運使的事沒成。問題是他大營中,好些人知道已薦舉李鴻章的事,李鴻章這些天也是春風滿麵,到頭來空歡喜一場,這個彎怎麼擰過來?他有些後悔當初不該向李鴻章透露,李鴻章畢竟年輕,城府還是不夠。官場升遷這種事,向來是有人歡喜有人妒恨,沒有旨意前傳的人人盡知,難看的是自己。

隔日上諭就到了,曾國藩那時已經拿定了主意,隻宣布上諭不需進京勤王,把李鴻章的見識大大誇了一通,至於兩淮鹽運使的事,隻字不提,而是把李鴻章叫到簽押房,再委婉告訴他。無論他怎麼委婉,李鴻章滿麵春風的臉巴嗒一聲垂了下來,那一臉失望還是讓已有心理準備的曾國藩一時不知如何相勸。

“少荃,天降大任於斯人!”曾國藩這樣勸,下麵的話當然不用說出來,凡讀書人都知道,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那一套。

“老師,我的心誌,也苦的太久了。”李鴻章歎息著這樣說。

這話讓曾國藩有些不高興。李鴻章不過入他幕府一年多,他的遇缺即補道台,也是曾國藩極力保薦的結果。說起來,他並沒有虧待李鴻章。

李鴻章發覺了老師的不滿,他彌補說:“學生萬萬沒有埋怨老師的心思,隻是不明白,朝廷為什麼這麼一個小小的鹽運使,也不舍得放手。”

“朝廷自有朝廷的考慮,”曾國藩當然不能說肅順來私信的事,“兩淮鹽運使是江南的錢袋子,依我看,朝廷是想把這個錢袋子捂在手裏,將來有其他打算。”

李鴻章雖然受此打擊,但其靈敏的思維似乎並未受影響:“天下大勢,非湘軍不可。朝廷再有其他打算,也是枉然。不但眼下攻克安慶,就是將來收複金陵,恐怕也要依靠老師的湘軍。這次英法不過萬餘人進京,八旗精銳數倍於敵,還是一潰如山倒,朝廷應該清醒了。”

“這些都是後話,且不去說他。”曾國藩說,“少荃,你心懷大誌,我自然再明白不過,你有匡世之才,但應待時而動;我看你精悍之色,露於眉宇,你的字,也是筋骨鋼硬,你這一生,自然不會悠閑優遊的度過,機緣湊巧,定當獨擔大任。可是,凡事要講天時、地利、人和,著急、憂慮都無益也無用。比如老師我,二品侍郎做了10幾年,當年客居江西,艱險萬狀,還倍受贛省官場排擠,為什麼?就是因為我連個巡撫的實職也沒有。可是,今年先是署現兩江,不出一月就實授兩江,為什麼?是勢所必然。”

這話李鴻章也讚同也不讚同,自己的前途如今就攥在老師手裏,天天把他按在文案堆裏混,何時有出頭之日?他所期盼的是獨擋一麵,比如這次李元度帶兵去徽州,換他李鴻章去有何不可?一兩仗下來,不要說從三品的鹽運使,就是正三品的按察使都有可能。比如老九,原本是個秀才出身,從軍不過六七年,已經是道台。自己本是翰林出身,投軍已經七八年,也不過是道台,與老九比,虧不虧?

曾國藩仿佛看透了李鴻章的心思,說:“少荃眼光不妨放長遠些,讓你在我幕中,是想軍政、民政、刑案都讓你了解些,多從全局著眼考慮問題,將來對你會大有益處。”

話說至此,李鴻章實在無話好說,拱手說:“老師的苦心,學生感激不盡。”

說歸說,李鴻章的挫敗感一時解脫不出來,萬事沒有心緒。他正羨慕李元度的時候,沒想到李元度出了大是非。

李元度守徽州,曾國藩就有些不放心,主要是他做事難免書生意氣。李侍賢的太平軍圍攻寧國50餘天,寧國守將周天受糧盡援絕,城破之日自殺殉國。李侍賢的太平於是一路南下,直撲徽州。李元度得到消息,派出兩營去守徽州城北的叢山關。曾國藩對這個調度認為不妥,急派專差送信李元度,要盡快修築徽州城防,固守城池,勿輕出浪戰。李元度派出的兩營人馬,果然全軍覆沒。曾國藩於是再派3000援軍去增援,誰料第三天就得到消息,徽州城已經失守,詳細情形不得而知。隨後就有數千潰兵湧入祁門,祁門糧草供應立時陷入緊張中。他從潰軍口中得知,城防未固,十萬太平軍就殺到,夜裏趁雨攻城,徽州城因此丟失。李元度的平江勇責備綠營兵不但不幫助守城,反麵給長毛做向導,幫長毛出攻城的主意,還有的綠營兵趁亂搶掠、強奸民女,以至城內先亂。而綠營兵則責備李元度看不起也不信任綠營,一到徽州就把守城門的重任交給平江勇,而且大開殺戒,殺了十幾個綠營老兵。至於李元度的下落,都不甚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