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固邊與安民
“域民不以封疆之界,固國不以山溪之險。”
曆史給予佐證,固邦與安民,必須並駕齊驅,並行不悖。
“民生”這個詞,最早是出現在《左傳》。《左傳》中說:“民生在勤,勤則不匱。”《辭海》則對“民生”的解釋是“人民的生計”。
所謂“民生”,就是說和每一百姓日常生活息息相關。
古老而多元的西域,永遠變幻莫測!
放蕩塞外風,大漠飛石狂。
而古今中外,為官者的成功之道,就是不變的一種情懷:為民!
百姓大於海,民生高於天。
萬裏迢迢前來援疆者,莫不如是。百姓冷暖心,情係援疆人。奔騰伊犁河,蒼茫天山雪,渺茫戈壁石,帕米爾高原雲,都悄然地在印證這一切。
● 枝葉總關情
鄭板橋說:
衙齋臥聽蕭蕭竹,
疑是民間疾苦聲。
些小吾曹州縣吏,
一枝一葉總關情。
一個古代社會知縣所持的情懷,我們共產黨執政者豈能不明白?
民生,就是最大的政治。平民百姓開門生活七件事“柴米油鹽醬醋茶”,缺少哪一項,都無法奏響鍋碗瓢盆交響曲。可見,看似芝麻綠豆大,卻事關民情冷暖,事關百姓安康。
水乃生命之源,
然而在中國的西部,水卻顯得異常珍貴。
在北疆伊犁的霍城,雖然離秀美的伊犁河不算遠,但吃水難卻一直讓眾多老百姓的心頭糾結,因為這裏不僅離水源地遠,而且所供水的水質差。
可以說,如今霍城縣城的供水質量已經是算好的了,但即便這樣,在筆者下榻的賽裏木湖大酒店裏,每用電水壺燒兩次開水,就得清理一次,因為壺底下已結了層厚厚的水垢。如不清理,再次燒出的水,就會變得渾濁不堪。
那麼,在沒有實施居民安全飲水工程前,當地老百姓飲用的究竟是什麼樣的水呢?
霍城的伊車嘎善錫伯族民族鄉,位於新疆西北邊陲天山支脈喀拉布拉克山南腳下。它是全國第一個民族自治鄉,也是新疆唯一的一個錫伯族民族鄉,由伊車嘎善、喀拉塔斯、柳樹渠、赤哲尕善、加爾蘇等五個行政村組成,麵積一百二十七平方公裏,全鄉有二千四百六十八戶,一萬三千多人,錫伯、漢、維吾爾、哈薩克、回、達斡爾、俄羅斯、蒙古、東鄉、裕固、柯爾克孜、壯、滿等十三個民族,其中錫伯族有一千六百口人。伊車嘎善鄉土地肥沃,氣候溫和,是一個以農為主、農牧結合的鄉。
但長期以來,伊車嘎善鄉卻是一個缺水的鄉。這個缺水主要是缺少飲用水。在這裏幾乎沒有地下水,打多深的井也冒不出水來。
在當地曾流傳著“三大怪”:“吃水用麻袋,汽車用拖拉機拽,栽樹沒腦袋。”
多少年來,各族老百姓吃的水,主要依靠水源地的降水和山上的冰雪融水。七十一歲的伊車嘎善村村民楊兆發喜歡攝影,他向我們展示自己用照相機攝下的影集,真實地記錄了村民們幾十年來吃水的艱難曆程。
他說,一到枯水期,各家各戶就隻好到十多裏的河壩去拉水。馬車和毛驢拉一桶水往返要幾個小時,有時候還用人挑。由於水源地汙濁,即使不用拉水的時候,吃的也是混濁不堪的澇壩水。遇到發洪水,拉回來的水,都是黑黑的,今天拉,明天澱,後天才能吃。
在伊車嘎善村,當了近三十年的村黨支部書記鄧忠滿感歎地說:“那些年,村黨支部的一大任務,就是想法子給村民們拉水。取水的大河壩大閘處於陰暗處,冬季,大自然的氣溫是零下二十攝氏度,那裏卻有零下三十攝氏度。每年冬天,我們每隔兩天就要坐車去大河壩打冰,用十字鎬砸,才能拉水回來。如果不去,村民們就沒水吃。因為取水拉水的事,我們村幹部被罵是經常的事。”
為了儲水,家家戶戶在院子裏挖了水窖,水窖裏舀上的水,沉澱下來就是一層泥沙,還極易受到二次汙染。要是遇到逢年過節,家家戶戶門口全是從河壩拉回來的冰。長期飲用這種未達標的水,村裏得腸炎、膽結石、腎結石、肝炎等疾病的人,越來越多。
多年來,能夠吃上清潔、方便的飲用水,幾乎成了伊車嘎善鄉老百姓的一個夙願和夢想!
2008年4月初的伊犁河穀,還是寒風料峭的日子,但暖風漸起,早春的花兒蓓蕾初展了。
想百姓所想,急群眾所急。這是援疆領導的職責,也是共產黨得民心的根本。
得知伊車嘎善鄉老百姓吃水如此困難,援疆幹部、縣委書記張士懷決定迅速驅車調研。在鄉政府聽取彙報後,張士懷不顧路途遠、路況差,提出要親自到二十多公裏外的水源地察看。
一路顛簸,車子開到蓄水池附近再也無法前進了。張士懷下車一看,這裏的輸水管道都已嚴重老化,破爛不堪,水中盡是泥沙,蓄水池中更是汙染物漂浮,肮髒不堪。
“這樣的水,老百姓怎麼能吃?!”看到眼前的情景,張士懷頓時眉頭緊鎖。
張士懷不顧勞累,又堅持步行六華裏,前往水源地進行實地勘察。看到了水源地,他的心情更加沉重。他當場對陪同調研的人員說:“解決伊車飲用水的問題,已經到了刻不容緩的地步,再也不能讓群眾喝這樣的髒水了!”
水利部門迅速拿出了建水廠的方案。張士懷決定,在援疆項目中拿出兩百萬元,一步到位解決好伊車嘎善鄉群眾的吃水問題,6月底前完工,盡早讓老百姓喝上清潔的水。
聽到這個消息,伊車嘎善鄉錫伯族村民們欣喜萬分。
自來水接通的那天,一些村民們高興得敲鑼打鼓,慶祝這個大喜的日子。
楊兆發看著身邊的老伴微笑著說:“現在好了,自來水接到各家各戶的房子裏,龍頭一擰,嘩啦啦地直流,一噸水才一塊錢。”
……
北疆老百姓的飲水狀況尚且如此,那麼嚴重缺水的南疆又如何?
過去,當內地人來到烏魯木齊時,每當聽人屢屢提起“澇壩水”,內地人常不解其意。
然而,當你走過一趟南疆,那缺水的情形,就會讓你一輩子刻骨銘心。
如果你有機會去新疆,在空中往返喀什至北京一線,恐怕你就會感慨萬端了。從喀什起飛,經和田、酒泉、包頭一線,飛機翼下掠過塔克拉瑪幹沙漠、庫姆塔格沙漠、敦煌戈壁、巴丹吉林沙漠、騰格裏沙漠、毛烏素沙漠和黃土高原,一路上,你會看到什麼景色呢?
你看到的是毫無生命氣息的土黃色,死寂的沙漠、戈壁、旱塬,連一絲綠意也見不到,真令人產生錯覺,西北半個中國已經完全沙漠化了?從水資源製約社會經濟發展的角度看,新疆最具典型意義。
新疆農人缺水時,並不和內地農人一樣,盼望幾陣陰風過後,烏雲密合而降下雨水來。他們盼望的是什麼呢?與內地正相反:氣溫升高,陽光強烈。
這豈非火上澆油?不是!
因為隻有這樣,天山、昆侖山和帕米爾高原上的冰雪才能加速融化,引水渠中才能水流滾滾。
為何?因為在這裏指望下雨,簡直不可能,吐魯番地區年降水量隻有約十六毫米,而蒸發量卻高達三千毫米。老百姓根本用不著備雨衣、雨鞋、雨傘。
而在喀什、和田一帶,年降水量不過三十至五十毫米,僅是北京兩場雨的量,年蒸發量也高達二千七百至三千一百毫米。
在新疆還有一件稀奇事:
你抬頭看見空中雨線如箭,激射而下,可就是不見地麵被打濕。人們還是不慌不忙,該幹什麼還幹什麼,沒有人會忙不迭回家去翻出傘、雨衣來。原來,空中降下的雨滴,還沒有落到地麵,就被地上蒸騰起來的高溫霧化,而重新回到了空中。
在偌大的新疆,有水處,就形成綠洲;沒有水,也就沒有人煙,沒有了一切。
新疆的大多數城市,實際上就是大小不一的綠洲,中間被無垠的沙漠戈壁分隔。
奔走在新疆的大地上,無論是東疆的哈密、鄯善、吐魯番,還是北疆的石河子、奎屯,或者是南疆的庫爾勒、庫車、阿克蘇、喀什、和田……
它們都是鑲嵌在萬裏瀚海之中的一顆顆綠寶石。
塔裏木河流域的下遊,在曆史上,曾是水肥草美的一片綠洲,由於塔裏木河中遊的過量截流,到下遊水量已無幾。古時的巨澤羅布泊,到1972年已斷流,並永遠消失。
2013年,新疆孔雀河斷流,導致二十六萬畝國家公益林瀕臨枯死,沿岸百分之七十草場嚴重退化,治理與保護已迫在眉睫。
孔雀河、塔裏木河這兩大水係,是新疆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簡稱巴州)重要的兩大生態水係。在當地各族群眾的生產、生活中,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但隨著近些年孔雀河的斷流,沿岸分布的近二百一十九萬畝國家和二百三十萬畝地方的公益林,正麵臨著枯死的威脅;沿岸百分之七十的草場嚴重退化,已經無法放牧,且衰敗的麵積仍在持續擴大。
當地林業局局長李新豔痛心地說:近十年以來,孔雀河的斷流使地下水位不斷下降,同時地下水變成苦堿水,對下遊的生態造成很大的威脅。如果沒有這些天然公益林的存在,很多的土地即將麵臨沙化的威脅。李新豔擔心,土地沙化之後,將嚴重威脅各族群眾生活的縣城和村鎮,也許會出現第二個樓蘭古城。
而尉犁到若羌的綠色走廊,也有中斷的危險,因為靠滲漏的地下水維持生命的喬木和灌木,也因失水而在幹枯、死去。
庫爾勒的博斯騰湖,水位線持續下降,蓄水量則大為減少。在青海湖邊,看到一圈圈的水位線,就像地圖上的等高線一般,環繞著湖岸的沙灘……
沙漠化,是吞噬中國土地的最大禍害。據參考消息網2013年8月8日報道數據,沙漠化推進速度已達每年一千七百平方公裏。雖然這隻是上世紀九十年代初推進速度的一半,但沙漠化的態勢依然嚴峻,警報仍未解除。
風推沙進是沙漠化的主因,植被破壞則是給沙漠化掃除障礙。戈壁沙漠上的風暴之暴烈,一般人難以想象。
有一次,在哈密至吐魯番的鐵路線上,一列行進中的火車,有二十二節車廂被風吹倒於路基上。另有一列旅客列車在哈密附近遇上沙暴,迎風一側玻璃全部被擊碎。人們拿出棉被、毛毯,來擋住窗口襲入的飛沙走石。幾天沙暴過後,人們下車發現,迎風一側的車廂外殼,油漆已全部磨光,露出亮閃閃的金屬體,就好像被砂輪拋過光一樣。
2015年3月下旬,筆者到南疆時,正遇到黃沙彌漫的沙塵天氣,鋪天蓋地,整個南疆的天空渾濁一片。
從南疆的喀什城前往莎車,經過疏勒縣城,向東拐上砂石的“搓板”路,萬丈黃塵頓時緊布在車尾,擋住了後窗的視野。
當地人告訴筆者,在缺水的南疆大地上,遇到漫天的浮塵是不足為怪的。在長路漫漫的途中,你會常常見到這樣的情形:一些維吾爾族老人,會蹲在路邊水渠旁,掬起一捧水給他身邊的小“巴郎”(維語:小男孩)喝。看到那流動著的渾水,你一定會皺起眉頭:多不講衛生!
至於在一些偏僻的鄉村,你看到的隻是一個個汙水池。水麵上浮著敗葉殘枝和爛菜幫子,還有各種各樣說不出名的汙物也在水池水麵上時浮時沉的,水已呈深綠色。這樣一潭死臭水,放在江南甚至華北,農民絕不會用來澆地。
可在這裏,卻曾是一個家庭乃至整個村莊人們活命的保證。
什麼是“澇壩水”?這就是!這水,就是靠上遊放水而蓄起來的一池死水。它流過的渠道中,
不知有多少牲畜的糞便、人糞便,及其他種種汙物……
行走在3月和4月上旬的新疆,仍不失蒼涼:灰白的山,幹涸的河,枯敗的樹……但當你讀懂了新疆,你就會深切地體會到:新疆並不缺乏美,缺的是讓美更好生長的環境——水!
新疆地處西北內陸,溫帶大陸性氣候明顯,年均降水量僅有一百五十毫米左右,尤其在南疆的塔裏木盆地,年降水量不足一百毫米,極為幹旱。盆地中心的塔克拉瑪幹沙漠,麵積有三十三萬平方公裏,這裏有世界上最細最小的沙子。一點點風,就可以讓它們翩翩起舞。3月,太陽一出來,溫暖的東北風就刮起來,沙子們開始了新的旅程。生活在這沙漠邊緣的居民,常年過著嚴重缺水的日子。
有一個數據,在2010年,浙江省年降水量為二千零一十八點四毫米,是塔裏木盆地的二十倍還要多。
新疆,有大小河流五百七十條,地表水徑流量達八百八十四億立方米。新疆的土地麵積占全國的六分之一,但水資源總量卻隻占到全國的百分之二點九,單位麵積產水量在我國為倒數第三位。
有人說,新疆的地下水資源十分豐富,開采不盡。
其實,這種認識是錯誤的!
新疆降水量稀少,幾乎百分之八十的地下水都來自地表水的轉化和補給,地表水開發得多、滲漏得少了,地下水自然就會在無形中減少。新疆許多地區地下水位近年下降迅速,不僅因為開采量大,而且也因為地表水補量減少。
貧水,是新疆的最大病症。
以2000年為例,新疆引水已達四百六十億立方米左右,但仍然無法滿足農業、工業和城市用水的需要。
北疆、東疆的昌吉、哈密、吐魯番地表水緊缺,地下水超采現象嚴重,天山北坡中段的奎屯、獨山子、烏蘇一帶缺水更突出,出現的惡性循環局麵是:地下水井越打越深,水泵越換越大,水越抽越少。
近幾年來,一個不容忽視的事實是,作為烏魯木齊河源頭的天山一號冰川,每年都以四到八米的速度退縮,地下水水位逐年下降。這座離海洋最遠的城市,正麵臨著缺水的嚴峻考驗。
像烏魯木齊、克拉瑪依等重要工業、人口集中的城市,日缺水量已達十五萬至二十萬噸
……
南疆則出現了塔裏木河下遊三百公裏的斷流,以及每年一度的春旱。目前,南疆農業每個春季缺水約十五至二十億立方米。
當然,缺水問題的背後,是南疆地區沉重的人口負擔。
在全國人口自然增長率已降至千分之五的情況下,南疆地區的數字一直保持在百分之一以上的高位。
在傳統思維的影響下,人地矛盾使缺水問題更加突出。
然而,抱怨與遺憾無濟於事,唯有麵對現實
……
潮起天山聽大呂,舉國齊奏興邊曲。
安民之道,在於察其疾苦。
2011年7月25日天剛亮,吐遜古麗·坎吉就再也睡不著了。
吐遜古麗,是阿圖什市格達良鄉庫都克村的一位普通農民。這天,對她來說是一個特別的日子。因為,江蘇昆山市援建的“農村飲水管道入戶工程”,就要通到她家了。
上午,施工人員完成最後一道工序,將飲水管線接到她家的廚房,裝上了小鴨造型的水龍頭。吐遜古麗用手輕輕一擰,清涼的泉水潺潺流出,她接了滿滿一碗,雙手捧起,一口氣喝光了。五十多年來,她還是第一次喝上這麼甜的泉水。
當得知眼前的人,就是讓鄉親們喝上清泉水的江蘇援疆幹部時,她激動地拉著昆山市援疆幹部、阿圖什市水利局副局長朱文祥的手說:“謝謝你們,感謝江蘇援疆幹部!”
托合提·買合蘇提,是阿圖什市農村供水總站主任。他檢查完水井,從外麵回來,喝了一口甘甜的水,深有感觸地說:“我出生在格達良鄉,從記事起,就跟著父親趕著毛驢車,去十五公裏外的河裏拉水,河水泥沙多,拉回來要沉澱後才能喝。1997年國家改水工程全麵實施,鄉親們吃水難有了一定改善。那些年政府加強民生建設,從山裏引來清泉水,將自來水管線鋪到村口,可一些農民沒能力將飲水管道安裝入戶,吃水難問題沒有得到徹底解決。”
現在,情況發生了改變。庫都克村家家戶戶門前都有一口新水井。一位老鄉端了一碗水來到人群中,村民們按照傳統習慣,你嚐一口我咂一口,興奮得像是過節一樣地喝“酒”。
朱文祥說,昆山市對口支援克州阿圖什市後,在第一年就確定了兩億三千萬元項目資金,而讓農牧民喝上幹淨的自來水,僅是昆山援疆的第一個重點民心工程。
“甜!真甜!”
2012年11月26日,幹完農活回家的烏斯曼·熱合曼,擰開家中的自來水龍頭,就“咕咕”地喝起水來,然後豎起大拇指誇個不停。
他家的自來水,是前不久剛剛裝上的。每天幹活累了,他就跑回家,對著水龍頭灌上一肚子水。
“以前我們生活用水需要自己打水井,水的味道很不好。”烏斯曼·熱合曼說,現在終於喝上放心安全的自來水了。
烏斯曼·熱合曼,二十三歲,小夥子是溫宿縣青年農場六隊農民,他一家五口人。在他家院子裏有幾個土坑,以前家裏沒有通上自來水時,他幾乎每年要打一口手壓井取水,深度大約十五米。由於農作物灌溉用水量較大,每一口手壓井用上一年左右就不出水了,然後必須換地方再打一口井。關鍵是,手壓井取出的水,沒有經過任何處理,水中的氟含量嚴重超標,喝了容易引發骨質疏鬆等健康問題。
這個縣的依希來木其鄉,距離青年農場三十多公裏,村民圖爾迪·圖尕爾,也遭遇同樣的情況。
圖爾迪·圖尕爾說,2006年,鄉政府出錢,曾給他們埋設自來水管道,但一個冬天過去,管道被凍壞了。之後,他們隻能繼續喝自家的手壓井水,有時井裏沒水,他們隻能到河壩上挑水用,既不方便,也不衛生。
黃沙漫漫月如鉤,清水何時潤心頭?浙江金華市援疆指揮部了解情況後,於2012年7月投入二百二十五萬元,加上溫宿縣配套資金一百五十二萬元,正式啟動了“溫宿縣2012年農村飲水安全工程”。經過四個多月的奮戰,這一工程全部完工。工程共鋪設地下自來水管道九十多公裏,並增加了上遊水廠的產能。現在,農牧民家的水全部來自水廠,完全可以放心飲用。這樣,溫宿縣的兩千戶農牧民都喝上了放心水。
布再乃普·胡東白地,是皮山縣杜瓦鎮亞克樂村的村民。2013年6月16日上午,他在庭院內用清澈的自來水洗菜,很開心:“過去要到兩公裏外的山澗去挑水,還是含有大量泥沙的渾水;冬天結冰,取水更加困難。現在不用出門就喝上了幹淨的甜水,謝謝安徽的援建。”
皮山縣的杜瓦鎮、皮亞勒瑪鄉和皮亞勒瑪農業開發區,群眾飲水一直困難。安徽援建皮山後,作為改善民生工程之一,投資一千零七十萬元,興建了杜瓦河流域聯合水廠,不僅建有取水集水池、蓄水池,而且還新建防洪堤三百多米,解決了一萬一千多人的飲水困難。
……
在新一輪十九個省市援疆過程中,像這樣讓農牧民喝上放心水的事,可謂數不勝數。
如果說新疆百姓的飲水條件改善了,那僅僅是改善民生的點滴小事之一。
從2011年起,新疆加快南疆塔裏木盆地天然氣利民工程建設,建設年輸氣規模二十三億五千萬方的輸氣管線。三年之後,盆地周緣的六百萬居民用上了清潔能源。
如今,和田在“氣化南疆”的推動下,天然氣入戶數已達四萬戶。和田地區經貿委副主任李紅梅說:“目前,城區範圍內鍋爐都用上了天然氣。以前,和田全年僅有二十多天三類天氣,現在已達到一百二十九天。”
克州烏恰縣烏魯克恰提鄉,位於天山和昆侖山交彙處,是
一個貧困的邊境鄉。2011年12月,隨著援疆輸變電工程的正式投運,全鄉九百六十三戶、四千多農牧民的用電問題,迎刃而解,結束了他們靠油燈、蠟燭照明的生活。
至此,新疆四百二十二項電力民生工程全部完工,整個工程比預定時間提前了一個月,全疆先後有九萬農牧民告別了無電曆史。
烏魯克恰提鄉牧民熱斯巴依興奮地說:“以前我們這沒有電,誰家結婚的時候,還要到處找發電機。現在來電了,我們大家真的太高興了。”
……
水甜氣暖電燈亮,點點滴滴總關情。
水電氣雖小事,卻折射出了援疆幹部的為民情懷、為政之道。
故事之一:水利投入,幹渴得像“熱瓦克”
曆史上的南疆生態條件為什麼如此惡劣?難道隻是一直困擾於嚴重的沙漠化?難道隻是因為高山阻擋、印度洋的暖流吹不進塔裏木盆地所致?
如果是,世界上那麼多內陸盆地也是海洋暖流吹不進,為何沒有被沙漠化?像四川就是如此。
考古學家們發現,在南疆尼雅精絕古國,這個被沙漠埋葬了一千六百年的廢墟上,
內部各種遺物散落,房門敞開或半閉,用來存放佉盧文文書的陶甕密封完好,沒有拆閱,儲藏室仍有大量的食物……
東漢內亂,國力日竭,屯墾官兵被迫撤離西域。此後,西域出現了政治真空,陷入了弱肉強食的殺伐征戰中,弱小而富裕的尼雅,最終被淹沒在血腥的廝殺中。
尼雅遺址出土的“五星出東方利中國”、“王侯合昏千秋萬歲宜子孫”的織錦,透露出尼雅人祈盼和平的願望。
今天,我們麵對這千年織錦,隻能為尼雅人的命運而扼腕歎息,更為尼雅綠洲的消失而剜心疼痛。
在世界文明史上,非生態型墾殖和放牧、民族分裂、宗教戰爭和種族殺戮,造成田園廢棄,綠洲減少,自我調節的小氣候一再惡化,是導致沙化和沙漠擴大的人為因素。世界文明搖籃的美索不達米亞平原,不是盆地,但它現在卻是大麵積的沙漠,這就是典型例證。
自宋初和田發生宗教戰爭以來的一千多年中,整個塔克拉瑪幹沙漠南向至少延伸了一百五十多公裏,加上十多條古河道兩邊大批綠洲城池、村落的廢棄,田園樹木的消失,整個沙漠擴大了近一倍,湧到了離今日和田市僅幾公裏的地方。
事實上,在漢唐時期的一千多年裏,西域當時的生態條件比現在好得多,塔克拉瑪幹沙漠麵積遠沒有今天這麼大,和田境內的尼雅河彙入克裏雅河,與和田河都可直通塔裏木河,形成兩大綠洲通道,而位於絲路南道東部起點的羅布泊,是中國境內麵積最大的湖泊之一。昆侖山中段北麓,從喀什到和田再到羅布泊,組成了環狀連片的綠洲帶,很多地方稱得上是“魚米之鄉”和一派田園風光。
當年,唐玄奘西天取經,進入西域和返回經過和田,曆史記載都是騎馬而非騎駱駝。在絲路通達的條件下,西域之富庶,從西域有關邦國歡迎玄奘和讚助玄奘費用數以萬金這一事實,就可以知道了。
元代政府在和田設置直隸於中央的行政機構,絲路仍然暢通。元政府派兵到和田、且末等地屯田,還設立了於闐織造局,這時於闐已經被稱為“和闐”。
1274年,馬可·波羅到達和田。在《馬可·波羅遊記》中,他曾這樣描述富庶的和闐省:
向東北和東方之間的方向前進,就到達和闐,全省的距離為八日的路程。此省是在大汗的版圖之內,人民是回教徒。省內有許多城市和要塞,但主要的城市是和闐,省的名稱也與城名相同叫和闐。一切人民生活所必需的東西,這裏都極為豐富。同時此處還盛產棉花、亞麻、大麻、穀類、酒和其他物品。居民經營農場、葡萄園,並有無數花園,他們以商業和製造業維係生活,但並不是勇敢的戰士。
不過,這已經是古代和田最後的輝煌記載,待到元朝滅亡,明政府無暇西顧,隻是在哈密略有作為。十四世紀,伊斯蘭教一路武力東傳,新疆的庫車、吐魯番、哈密等曾經的佛教重鎮,相繼改信伊斯蘭教。宗教戰爭和動亂使通向中亞的綠洲絲路中斷,更多的城鎮、村莊被廢棄,農田鹽堿化或徹底沙化,綠洲迅速減少,和田徹底衰落了。
現實中的和田地區策勒縣,就是一個因沙聞名的地方。流傳廣泛的說法是,縣城在曆史上曾因風沙三次搬遷。雖然還沒有文字證實這一說法,但大多數人相信,熱瓦克的沙子下麵,就是上一次廢棄的縣城。
作為一項創舉,自二十世紀八十年代以來,策勒人用了不到二十年時間,實現了“人進沙退”。
在塔克拉瑪幹周圍,由於天山、昆侖山的山前降雨和雪山融水,洪水攜帶風化物在山前不斷堆積形成三角洲。
這樣,從沙漠西北麵的阿克蘇,到西麵的喀什、南邊的和田,一直到東北麵的巴音郭楞蒙古族自治州,形成了數十個大小不等的綠洲。策勒,僅是大沙漠邊緣綠洲中的一個。
最大的綠洲上坐落著喀什、和田這樣的城市,略大一點的是縣城,小一些的則是鄉鎮。
大大小小的綠洲,如同一串項鏈被315國道串起,策勒就在最中間。從哈密、吐魯番盆地吹來的東北風,還有從阿克蘇吹來的西北風,堂而皇之地把沙子搬運到策勒,使它每年至少有三分之一的時間,被浮塵和沙塵暴所籠罩。
幾千年來,沙丘不斷南壓,使綠洲一個個消失。如今,僅剩下昆侖山前的狹長地帶。二十世紀八十年代中期,流沙推進到距離策勒縣城不到兩公裏的地方。
最後,還是來自昆侖山的水挽救了黃沙迫近的縣城:人們先將洪水引到綠洲邊緣,擋住沙包,然後利用這個喘息之機,種植林木。
在拉鋸戰般的治沙之後,沙塵明顯減少,當地人還驕傲地宣稱能從“沙中拿地”。
不過,很多策勒的幹部認為,他們遠沒有戰勝自然,“你隻要看看策勒人的貧窮就知道”。
要知道,在水利欠賬逾百億人民幣的情況下,阻止沙丘的侵襲已使策勒筋疲力盡。
熱瓦克,在維語中是宮殿的意思,可現在卻不是。
策勒縣策勒鎮的農民托克提·日加夫一家,現在居住的地方,就是被稱為熱瓦克的一片沙丘。從日加夫家出來,左轉走上四五百米就到了。援疆前幾年,縣旅遊局在這裏立了一塊無字石碑,使小城策勒的蒼涼曆史更加具體化。
日加夫說,當他還是個孩子的時候,父母就告訴他:這裏有一座地下城市。
1967年,日加夫參加了政府在熱瓦克附近的開荒。由於沙丘的侵入,原住戶陸續搬走。“我們從策勒河運水過來,第一年開的地,第二年又被沙子蓋上了。”
那時,日加夫還住在幾公裏外的策勒河邊,熱瓦克的沙包也比現在高。他偶爾會來這裏撿一些瓦片和古代錢幣回去玩耍。一路走過來,他可以感到風沙從一望無垠的塔克拉瑪幹沙漠迎麵吹來,直撲自己的家鄉。
二十世紀八十年代末,在黃沙退出後的土地上,日加夫終於蓋起了房子。很多年裏,他和其他農民一樣,在自家院旁挖個大坑,春天洪水下來時,把大坑灌滿,用於未來幾個月的飲水和澆地。然而,大坑水幹之日,就是斷水之時。
日加夫家的通訊地址,就是策勒縣策勒鎮治沙站。因為,這塊土地是從沙裏來的,還不屬於任何村落。
日加夫一家是十分貧困的。他家最值錢的財產,是2003年政府發的一台十七吋長虹牌電視機。但他家的電視,隻有一個維語頻道,一個漢語頻道。
日加夫家值錢的第二件東西,是二手洗衣機。這是在老伴如孜尼亞孜的強烈要求下,在幾個兒媳的慫恿下,日加夫花二百三十元買的。有了它,一家人洗衣服的問題就解決了。不過,日加夫很快就發現,每個月要增加好幾元錢電費。
於是,洗衣機的使用頻率被嚴格控製。日加夫家對現代生活的第二次嚐試遇到了挫折。
第三件值錢的,是日加夫2009年花二百一十元在縣上買的皮帽子。他已經有兩年沒去過一百多公裏外的和田了。
皮帽子,是維吾爾族男人的臉麵,特別是對於像他這樣上了年紀的農村老人來講,意義則更不一樣。雖然這種帽子以羊毛皮為裏、黑色羔皮做麵,但日加夫在夏天仍會戴上它。“這樣頭發都是濕的,太陽也照不到。”他自豪地解釋說。
日加夫的房後有五畝地,都是開荒所得,雜亂地種了核桃、石榴和麥子。他用柳枝把房子和五畝地都圈了起來。他家門前是土鋪的鄉村道路,路邊有紅柳和胡楊。這樣幾畝地、幾畝地的院子連在一起,一片鬱鬱蔥蔥。不過站在土路上,還是會看見遠處的沙丘。
一條從南邊來的一米多寬的水渠經過院子,分出一個水道進入他家。自從前幾年不需要繳納用水費後,他們家到年底會有一千元結餘,所以2009年他不顧老伴反對,買下了一生中最貴的一頂皮帽子。
“生活越來越好了,東西也貴了。”如孜尼亞孜說,他們和大多數農民一樣,每天隻吃苞穀饢,也許一個月裏會吃幾次肉。
日加夫說,如果都改種果樹,年收入可能會增加兩三千元。“但是老了沒精神了,而且哪來那麼多水。”
以前,在熱瓦克挖二十多米就能見水,不過打一口井往往需要幾萬元,維吾爾族農民無力負擔。而現在要見水,據說還要再深挖十米。
日加夫說,自從在熱瓦克附近定居後,最大的事情是2003年政府給他們蓋了抗震房。當時,政府給了三千六百元建材,他幾乎把兩千多元積蓄都投入了進去。
三十多年來,他從土地上獲得的微薄收入,差不多都用來撫養幾個孩子。一直到拿出聘禮,給所有兒子都娶妻成家,他自己才開始有真正的積蓄。
五六十平方米新房,和同樣麵積的老房子接在一起。過去,日加夫的感覺隻是:新房的鋁合金窗框更好看。那年,南疆遇到了幾十年未見的降雨,日加夫這才認識到,還是新房子好,因為老房漏水。
日加夫的院子旁邊,就是幾個兒女的家,最遠的一處工地堆滿材料,那是女兒家要蓋抗震房。
日加夫有三兒一女,而他自己有兄弟姐妹六人。說到這裏,老夫婦有些黯然:如孜尼亞孜年輕時,幾次懷孕都流產了。按照傳統,孩子是真主賜予的禮物。年輕時的日加夫一直苦惱:是不是自己做了什麼錯事?
直到三十七歲,日加夫終於有了第一個兒子。這時,他的很多親戚朋友已有了第六個或第七個孩子。現在,日加夫有九個孫子、孫女,他還想要更多的孫輩。但,自從兒子們分家後,他們已很難服從父親的意誌了。
兒子們有自己的理由。其中,有一個去過烏魯木齊,見過世麵。他對日加夫說,漢族人家裏隻有一個孩子都找不到工作,他們要是生再多的孩子,隻有繼續留在這裏開荒、種地。
日加夫不再說話,他知道開荒的艱辛,記憶就寫在他滿是皺紋的臉上。
現實讓日加夫疑惑。宗教經典上說,隻要生下孩子,真主自會安排給父母撫養費用:讓他收獲更多糧食,或者通過其他途徑而富裕。
年輕時,他曾把生活貧困歸結為子女的缺乏。他想,如果有了多個孩子,政府給他的錢不是也越來越多了嗎?
不過,現在情況卻和“經文”上不一樣:少生孩子的人獲得了實惠。根據政策,領取《計劃生育獨生子女光榮證》和《計劃生育父母光榮證》的家庭,不僅領證當年可以獲得三千元獎勵,以後每年父母都會得到六百元補助,直至終身。
即使日加夫沒有如願得到那麼多孫輩,但策勒的幹部們還是感覺到了人口增長帶來的壓力。
在日加夫的幾個子女裏,土地最多的一家有十二畝,如果等他的孫子、孫女們都獨立生活時,整個家族恐怕就需要一百畝土地。想起當初,來熱瓦克開荒時,一家隻需要五畝土地,他就免不了擔憂:如果再去沙漠裏開荒,還需要更多的水……
一想起這些,日加夫就會走到院子裏,看看南邊的大山:策勒的水,都來自山上融化的冰雪。
日加夫的境況,僅是南疆農村許多農民窘境的一個縮影而已。
……
以和田地區的策勒縣為例,並非絕對缺水。策勒來自昆侖山的幾條河流,每年徑流量是實際需水量的兩倍以上,但降水集中在春天。洪水從山上下來,一路衝進沙漠裏留不住。其他季節就缺水了。
缺乏控製性水利工程把水留住,是策勒乃至整個和田地區缺水的主因。對於年財政收入僅兩千多萬元的策勒來說,任何大型投資都力不能及。而在快速增長的人口麵前,本來就窘迫的水利投入,變得更加微不足道。
1996年,馬軍從學校畢業後,被分配到了策勒縣水利局。當時,策勒非常想做的一件事,就是投入一千八百萬元,在波斯坦鄉建設一個蓄水、供水設施,解決全鄉五六千人的飲水問題。
十五年過去了,馬軍從普通科員升到水利局長,這個工程造價上升到四千多萬元,但依然沒有實現的可能。
“完成這麼多年來我們製定的規劃,需要投入一百一十億元。”馬軍說。據地區水利部門測算,和田水利曆史欠賬超過七百億元。加上麵積更大的喀什以及人口相對較少的克州,這個數字也許要超過一千五百億元。
投資最大的是水庫等控製性工程,其次是節水設施。他說:“談不上高級節水設施,全縣三千八百公裏水渠中的兩千公裏都還沒有任何防滲措施。”
2009年,策勒總人口超過十四萬七千人,雖然人口自然增長率幾年來已從超過百分之一點八降到百分之一點四,每年仍淨增兩千多人,用水增加近三百萬立方米。
“我們的節水空間有三千多萬立方米,就不要幹別的了,隻能留起來應對人口增加帶來的消耗。”馬軍說,“在策勒每增加一口人,每年至少需要增加一千四百立方米生產生活用水。”
根據2008年南疆三地州人口和計劃生育工作座談會的數據,和田地區1990年人口為一百四十萬,2004年接近一百八十萬;喀什地區1990年人口近二百六十八萬,2004年已達到三百六十多萬。
根據《新中國成立六十年建設新疆經驗研究叢書》,從1980年到2004年,南疆克州、喀什、和田三地州人均耕地麵積從兩畝四分七、兩畝九分七、兩畝四分九,分別下降到九分三、一畝六分七、一畝四分五。
解決策勒缺水問題隻有兩條出路:要麼迅速使人口增長變成負數,減少水的使用量;要麼投入巨額資金彌補水利欠賬。而這些計劃中的水利設施,正是為了滿足過去數年來增加的人口,並使他們找到富裕之路。
對於如何獲得這筆“天文數字”的建設資金,馬軍心裏完全沒底。他認為,也許有七十億就可以先實現一個“質變”。2010年,策勒每年可以獲得一億元水利資金。而在六年前,這個數字是兩千萬元。他說,最近幾年上級也在加大水利方麵的投入,爭取在今後年達到兩億元。“如果十年內能補足七十億,策勒就會變個樣子。”
和田地區發改委副主任楊建超說:“沒有水我們什麼也幹不成。”
他說,和田一直拒絕高耗水企業的進入。即使如此,那些符合他們想法的農林加工企業,也經常因為缺水而不願投資,“做生意都講風險,和田的水就是最大的風險”。至於他們一直希望得到發展的礦業,看起來與缺水存在著無法調和的矛盾。
馬軍說,策勒縣目前稱得上工業的隻有兩個企業:自來水公司和供電局。他承認,地下水水位有所下降。為了發展農業不得不開采地下水。如果不這樣做,不但無法吸引外來的農業投資者,寄予厚望的林果業發展也無從談起。
“我們計劃建七座大型水庫。”對於水利投資,楊建超也覺得很痛苦。當時,除了一座由企業投資已經建成,其他六座的資金還都沒有著落。
“水利設施是公益項目,企業很難有興趣。”他說,唯一獲得社會資本的那座水庫雖然兼具蓄水、發電等多重功能,但是由於地區特點,它大多數時間需要蓄水,影響了發電效率。
另外,六座水庫計劃投資超過七十五億元,其中一座的場地已清理完畢,但是一直在等錢。
2009年,和田地區財政收入創曆史新高:六億元。但是,這隻占全部開支的百分之五,其他都由上級撥款。2010年前的幾年,政府著力解決民生問題,低保範圍擴大,水平提高,投資需要也很大。
不過,一些當地幹部認為,這種投入隻能讓農民維持溫飽,不如集中有限力量投入水利建設,“隻要致富了,溫飽自然可以解決”。
“幾億元拿到和田,就像一杯水倒進沙漠裏,立刻無影無蹤。”楊建超說。錢雖然不能解決南疆的所有問題,但沒有錢卻是這裏的最大問題。
……
新疆最耗水的還是農業,遠遠超過了發展規模相對較小的工業和城市用水。
在新疆這麼一個荒漠綠洲的“灌溉農業區”,水是命脈。新疆的產水係數僅為全國平均值的百分之十六,單位麵積占有水量僅是全國平均值的百分之二十一,但奇怪的是,用水卻十分“大方”。在新疆,人均耗水水平、GDP、糧食產出的單位用水量,均高於全國平均用水量,水資源浪費嚴重。
據不完全統計,新疆有不少地區的每畝耕地灌溉,定額一般在六七立方米至一千五百立方米之間。
伊犁州的水利專家朱賜幹說:按科學試驗,農作物生長,每畝實際耗水量為三百五十立方米,而伊犁州現在畝均灌溉定額在六百五十立方米(因為降水量較大,所以比南疆低),這多出的三百立方米的水是無效消耗。
他認為,在伊犁,采用科學灌溉方法和灌溉技術,每畝節約兩百立方米的水,是完全可能的。而灌溉定額更高的其他地方呢,則可以節約出更多的水。
然而,長期以來,新疆的水利投入嚴重不足。
新一輪援疆開始後,國家水利部則有了更大動作,擬定在新疆建立四大水利保障和支撐體係。其中,在民生水利保障體係建設中,水利部計劃:
2012年,全部完成小型病險水庫除險加固任務;
2013年,全麵解決農村飲水安全問題;
2020年,主要河流重點防洪段堤防基本達到五十至一百年一遇的防洪標準,烏魯木齊市達到兩百年一遇的防洪標準,其他城市達到國家規定的防洪標準,全麵提高整體防洪減災能力
……
故事之二:甘泉,帶來了綠色希望
塔克拉瑪幹沙漠的風季要一直持續五個月。
新疆,是世界上離海洋最遠的地方,在高山和沙漠、戈壁的縫隙中,森林隻覆蓋了這片土地的百分之二點一。
大西洋的暖濕氣流,越過幾千公裏的陸地,來到了阿爾泰山,帶來每年六百毫米的降水,養育了中國最大的西伯利亞泰加林。白樺樹也在山穀中找到了自己的家。
天山西部的迎風坡,是新疆降水最豐富的地區,最多的年份可以達到一千毫米,天山雲杉聚集在這裏,形成新疆麵積最大的森林。
但所有的濕潤空氣都無法越過天山。
阿克蘇地區的柯坪縣,地處天山南麓,是一個戈壁縣域,年均降雨量隻有七十多毫米。
由於嚴重缺水,大片土地寸草不生,因而成了戈壁灘。長期以來,水資源緊缺、水質差、飲水困難,一直是擺在柯坪縣所有人麵前的難題。
在新一輪援疆建設啟動後,柯坪縣由浙江湖州對口支援。援疆幹部們感受到,這裏水龍頭出的水總是鹹鹹的。為什麼呢?
因為,這種鹹鹹的水,是這個地區特有的鹽堿水。然而,它不僅是柯坪人的生活用水,還是他們的飲用水。
在與當地鄉鎮幹部的交談中,湖州援疆幹部們了解到,由於水質不好,當地每年接受治療的各種結石病人,占就診病人總數的百分之二十二,而正常地區就診率隻有百分之七左右。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就是水中含有超標的鹽堿。
援疆指揮部了解這一情況後,決定將解決當地缺水問題作為第一要務,在實施節水工程的同時,還想方設法為當地尋找水源。
他們與當地政府聯合出資,實施了飲用水改建工程。
如今,每天有二百多立方米處理好的直飲水,通過總長近五百公裏的管道,送往各鄉鎮農牧民家中,無聲地浸潤著這座戈壁小城。
柯坪縣農村供水管理總站站長胡西塔爾·達力說:“已經處理好的水,與原來的水不一樣,脫鹽堿率達到了百分之九十九點七,這個水可以直接飲用了,以前的很鹹的。”
清清的潔淨飲水,猶如甘甜的清泉一般,流進了維吾爾族百姓的心田裏。
年近七十歲的維吾爾族老人阿吾提,世代生活在柯坪縣蓋孜力鄉哈拉瑪村,走近老人的家裏,人們發現,小小的廚房裏,竟然安裝了兩個獨立的水龍頭。老人很是熱情,他指著兩個水龍頭說:“這一個是生活用水,另一個是接上的直飲水。”
阿吾提還說,原來接入的自來水,有股濃重的鹽堿味,即使燒開以後也無法去除。
為能既確保群眾飲水安全,又盡可能不給群眾增加用水開支,如今自來水廠的水被一分為二:
一部分是僅僅進行簡單處理的水。它經原有的供水管網,供給人們生活用水;
另一部分,則是脫鹽堿後的直飲水。
春色盎然的5月,走進柯坪縣玉爾其鄉托木力村的農田裏,看到的是一片鬱鬱蔥蔥的景象。這邊的棉花地裏,枝葉繁茂,一個個棉桃大而飽滿;而那邊的棗林裏,滿枝的大青棗,壓彎了枝條。
就在這些棉花地和棗林裏,人們會發現,每一個壟上,都有兩根黑色的管子。它所用的水,來自湖州援建的高效節水灌溉四幹管工程。
這樣的管道,在土地下有二十公裏長,使兩萬一千七百畝的農田受益。
清潔甘甜的水,給柯坪百姓帶來了福音,更帶來了綠洲農業的希望。
高效節水灌溉四幹管工程,采用的是自壓滴灌技術。它把當地二十公裏外沉沙池中的水,輸送到了柯坪縣的廣大農田,使得灌溉效率大大提高,同時節水效果也非常明顯。
柯坪縣玉爾其鄉托木力村村民阿不都維力·卡德爾說:“以前,這個地都是平灌的,平灌水浪費比較多。現在滴灌確實好,不僅基本滿足了紅棗對水的要求,還節約水和勞動力;以後把這個繼續利用好,多種植紅棗。”
柯坪縣林業局黨組書記夏木西丁·庫爾班說:“全縣現在滴灌大麵積擴大以後,全縣的節水,可擴大兩萬畝的種植麵積。要知道,兩萬多畝就相當於柯坪兩個鄉的麵積。”
在柯坪戈壁灘上,湖州的援建,讓節水、引水、蓄水做出了新文章,無疑是抓住了重點,找準了要害。
水,給柯枰帶來的,不僅是綠色的繁茂,更是豐收的希望。
● 安居幸福家
安居,才能樂業。而住房,則是安居的首要基礎和條件。
新疆,是我國地震活動頻繁的區域之一。過去,這裏大多數百姓住的是“幹打壘”、土坯房,充滿裂縫。一些人家雖建起三十平方米的抗震安居房,但依然麵積小、條件差、功能不完善。
牧民定居與安居富民工程,是民生援疆的重要內容之一。
2010年5月4日,自治區主要領導
到烏魯木齊棚戶區實地調研,隨後又前往喀什調研。在一片破舊的土坯房中,竟發現有戶人家一天隻能吃一頓飯,冬天連燒壺開水的煤都無力購買。
從南疆最為貧困的克州調研回來,在一次會議中,談及南疆現狀時,自治區領導心情沉重地說:還有三分之一的農民住的是紅柳笆子牆圍成的房子,有些甚至沒有頂棚,這就是他們的家。
北疆民生亦不樂觀。牧民的遊牧生活是艱苦的,他們總是“逐水草而居”。盛夏,牧民是在夏季牧場裏;到八九月份天冷下雪之時,就搬到春秋牧場;再過幾個月就搬到冬牧場;雪化了以後就再到春秋牧場,就是這樣不停循環。
一年四季,人跟牲畜走,就是哪有水草,牲畜就在哪,牧民也就在哪生活。一個典型的牧民家庭是這樣的:全家大概有五口人左右,有四五峰駱駝,幾頭牛,再有一百隻左右的羊,這主要是用來賺錢的,此外還有幾匹馬。牧民們飼養這麼多牲畜,就是要不停地搬家,到哪兒都要蓋一個氈房。
每逢冬季大雪,牲畜凍餓倒斃,政府年年都得救災。沒定居的牧民,有的一年要搬八十多次家,走上千公裏路。在高山牧區,有的牧民一年最多要搬一百多次家,他們叫做轉場,就是從這個場到那個場。而牧民婦女就更苦了,剛生完孩子,第二天就得下地,化雪水幹活做飯,很多人因此患上了關節炎,手指都伸不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