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錄一：出行前致梨園公益會同人書
梨園公益會前輩暨同人均鑒：
十多年來，硯秋承各位前輩及同人的指導和幫助，在戲劇藝術上略有一點收獲。硯秋每想替我們梨園行多盡一些力，多做一些事。第一要緊的事，就是要使社會認識我們這戲劇，不是“小道”，是“大道”，不是“玩意兒”，是“正經事”。這是梨園行應該奮鬥的，應該自重的，硯秋就根據這種意思略為盡點心力，以報答各位前輩及同人的指導和幫助。
但是硯秋的學識太淺陋了，能力太薄弱了，怎能負起這樣重大使命呢？因此便生了遊學西方的動機。
這動機已生了有一二年之久，苦於環境不許可，未能成行。去年李石曾先生等創辦南京戲曲音樂院，要硯秋也參加。在許多文學家與藝學集團中，天天討論，更加增進了硯秋對於戲劇藝術的認識與要求，於是遊學西方的意念格外堅強了。現在，雖然環境無改於一二年前，而硯秋則已決計不顧一切，定於本月十五日以前由西伯利亞鐵路赴歐。預定在半年以至一年的工夫，想遊曆法、英、德、意、比和瑞士六國，把他們的戲劇原理與趨勢考察一下，帶一個有係統的報告回來，以為我們梨園行改進戲劇的參考，就算是硯秋報答各位前輩及同人的初步。
東方文化與西方文化是顯然不同的，因而東方戲劇與西方戲劇也是顯然不同的。但是，看一看現代的趨勢，一切一切都要變成世界整個的組織。帝國主義的資本勢力無孔不入，已經成功了經濟的世界組織，這是最明顯的。再則，國際聯盟成功了政治的世界組織，基督教成功了宗教的世界組織，紅十字會成功了慈善的世界組織，此外，工人國際，農民國際，婦女國際，兒童國際，都是天天嚷著，應有盡有。將來，戲劇也必會成功一個世界的組織，這是毫無可疑的。目前，我們的工作，就是如何使東方戲劇與西方戲劇的溝通。
要使中國戲劇與西方戲劇能夠溝通，我們不但要求理論能通過，還要從事實上來看一看此刻有沒有這種可能！
中國戲劇的臉譜，似乎很神秘、奇特；但是西方戲劇也未嚐無臉譜。許幸之先生的《舞台化裝論》裏，從演員的麵部上指出各種特征來，便是西方戲劇的臉譜的說明。再則，以前西方戲劇，在寫實主義的空氣下籠罩著，與中國戲劇之提鞭當馬，搬椅當門的，差不多是各自站在一個極端。現在西方寫實主義的高潮過去了，新的象征主義起來了，從前視為戲劇生命所寄托的偉大背景，此時隻有色彩線條的調和，沒有真山真水真樓閣的保存了；尤其是自戈登格雷主張以傀儡來代替演員，幾乎連真人都不許登場了。西方戲劇這種新傾向，一方麵證明了中國戲劇的高貴，他方麵又證明了戲劇之整個的世界組織成為可能。舉一概百，西方戲劇之可以為中國戲劇的參考當然很多。硯秋一個人的聯想力是很有限的，希望各位前輩暨同人大家把在中國戲劇與西方戲劇之間所生的聯想都提出來，交給硯秋帶到歐洲去實地考察。這樣，將來硯秋回國，在各位前輩暨同人麵前報告的，或許有供參考的價值了；同時我們溝通中西戲劇的工作，也許有些把握了。
行期已經迫近，各位前輩及同人處，恐不能一一登門告別，非常抱歉！所以寫幾句話，向各位前輩請教，並請多多原諒！敬祝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