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五年四月五日,蔣介石逝世,享年八十八歲。千萬台灣同胞慟聲哭泣,有數百萬人列隊瞻仰遺容,父親更是哀痛得不能自已。他寫了好幾篇文章,感慨悲傷地回憶當年的往事,還曾寫了《黃埔精神》一書,以期發揚黃埔軍魂。
一九七四年,鄧文儀為碧潭樂園四處貸款的借據之一。
第二年,一九七六年,父親接受香港世界大學文學名譽博士學位,稍感聊以自慰。
一切似乎應了父親常掛在嘴邊的話:“托蔣介石在天上保佑。”父親的運氣開始好轉了。台北的房地產市場突然上漲,碧潭樂園的地價每天都跟著上漲增值。繼母興奮得晚上都睡不著覺,每天都去碧潭樂園看守!等到地價漲到百萬元以上時,他們被債主們逼著拍賣。雖然結果隻賣到了市價的一小部分而已,但仍能還清所有借債,自己還剩了些餘款。
祖母曾跟著父親為了碧潭樂園的事受累、受苦,但終於看到了好的結局,安心地在一九七七年,以八十八歲高齡逝世。父親終歸能給他一生鍾愛的母親一塊風水寶地,及一場盛大而隆重的葬禮。
修持道教
為了創辦碧潭樂園,父親元氣大傷,從此遠離商場。晚年時,父親修持宗教,雖然祖父是個虔誠的佛教徒,而父親則專習中國的道教,隨道教師友學道、修道、傳道,進而主持“中華民國道教會”(對外稱為“中華道教總會”),成了道教長老之一,並曾先後創辦《道教文化》、《宗教世界》及《中華大道》雜誌。父親常到各道教宮觀,參加法會與念誦經典等集會。一九八七年,前坐鄧文儀與妹妹鄧碧霞,後排亡妻子女左起二女鄧元愛、長女鄧元平、三女鄧元玉、長子鄧元忠。
做了道教總會理事長後,也常周遊列國,一九八五年,並率“中國宗教道教總會”代表祝賀團,參加美國總統裏根的就職大典。
一九八五年農曆十一月二十二日,父親在台北有一場極為風光的八十大壽盛會。有些意想不到,許許多多政府首長、黃埔同袍,及各方學生、友好們都前來祝壽,“總統”蔣經國、“副總統”李登輝,以及前任“總統”嚴家淦都來祝壽參與盛會,很多人送上了壽屏、壽畫、壽序、賀詩、賀詞、賀聯等等。徐培根上將夫婦更在父親麵前立正良久,表示敬意。徐培根告訴繼母,說父親當年在南昌救了他一命,那時父親調查機場失火的報告,指出徐培根被誣告,不料自己因此反而變成被告,差點一起被槍斃。
重訪故土
一九八七年,台灣宣布解嚴,開放黨禁、報禁。這是個令人振奮的日子,四十年來第一次,台灣居民可以到大陸探親。
一九九○年,因為大陸“改革開放”成功,鄧小平受到國內外推崇。這時他也希望以“一國兩製”,解決香港、澳門及台灣問題。可是,要跟台灣統一的問題非常複雜、困難。
這一年,父親突然收到大陸領導人的邀請,請他去北京商談兩岸的前途。與政府商議並得到準許之後,已高齡八十五歲的父親,興奮地接受了邀請,整裝前往。繼母因為是“國大代表”,不方便,所以沒有同行。父親飛抵離開了四十年的故土,心中有無限的感慨,當他看到好些黃埔同學和舊日好友前來機場歡迎他,更禁不住老淚縱橫。老友們熱情地接待他,並帶他遊覽了好些他夢回多年的風景名勝,然後到北京會見大陸的領袖。
一九九○年,大陸領導人鄧小平與鄧文儀。
鄧小平帶了好些高級領導熱烈歡迎父親,這兩位老將同齡,鄧小平很熟悉父親曆任蔣介石秘書、駐俄武官,及國民黨黨政軍要職。他們一起回憶起當年同在莫斯科中山大學留學的情況。鄧小平說,他和父親有過許多相似的職責和經曆:他們都在軍中擔任要職,可是卻都不是全職的軍人,而是一直在從事政治工作。父親很了解鄧小平在軍政方麵的成就遠遠超過自己。父親心想,這些友善的閑談應該是進入正題的前奏吧!果然不出所料,接著就談到了兩岸問題。
鄧小平告訴父親,兩岸應該多接觸,才能多了解彼此。他也特別喜歡跟同為老同學的父親一起商談。他的立場是,除了“台獨”以外,什麼途徑、什麼方式都可以討論、商談。他很誠懇地對父親說:“我們都是一家人,實在不應該再打仗。打起來對兩邊都沒好處。”鄧小平認為,經過“一國兩製”的方案運作,大陸與香港、澳門、台灣合並是可行的,同時也深信應該隻有一個完整的中國。雙方可以在平等、互利的立場上和談。他在友善、合乎情理的姿態下,多次表示絕對“不能接受台獨”。父親後來對繼母說:“他要對我說的話,比我要對他說的,多得太多了!”
一九九一年,江澤民主席與鄧文儀。
父親在大陸訪問期間,全程都有電視轉播,並受到熱烈廣泛的宣揚。為了表示友誼,鄧小平下令把父親在南京和醴陵的房子還給父親。回台以後,父親組織了“中華黃埔四海同心會”,以便與大陸方麵做進一步的聯係。
隔年,新任中共中央軍委會主席江澤民也邀請父親到北京。父親帶了一百多人前往,表示友誼和聯係的意願。
一九九二年,在台灣師範大學教書的大哥,帶了十幾個同事去大陸旅遊、參觀。在新疆時,被告知旅館全部客滿,沒有房間給他們。大哥無計可施,就對旅館經理說,父親鄧文儀到大陸時從沒遇到這種困難。對方聽到是鄧文儀的長公子,突然間,很舒適的房間就出現了!
大陸、台灣在內戰結束四十多年後,雖然仍處於分離狀態,父親和大哥卻都看到了鄧小平所期望的兩岸通商和交流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