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一向節省,舍不得坐頭等艙。擠在二等艙裏,又髒又亂;同時夏天天氣酷熱,人多擁擠,空氣混濁,孩子不幸在船上感染了時疫。到南京當天,孩子還是有說有笑,可是到了晚上就開始發燒,不肯吃奶;到天亮時,體溫上升,精神萎靡。父親趕緊將他送去醫院急救,但孩子眼神沉滯,到醫院不到三小時就停止呼吸。這時狂風暴雨,信佛的祖父相信這孩子不會死,抱著已斷了氣的孩子在大雨中,一麵念經祈禱,一麵沿街行走。父親回家把這壞消息告訴母親,兩人抱頭傷心痛哭。怎麼也不願相信,他們的第二個兒子就這麼夭折了!下午,聽到祖父回家,母親衝出房門,卻從樓梯上一路滾下去,昏迷了過去。父親緊急找來醫生為她療傷。幸好沒動到胎氣。
父親、祖父和兩位書店的同事,草草把孩子裝殮,送到郊外墳場葬了。想起父子相見,隻有一天就生離死別,父親心裏無比悲苦。
蔣介石再度下野
民國二十年對蔣介石可說是流年不利,困難層出不窮。剛結束的中原大戰造成國庫瀕臨破產;毛澤東號稱擴張為十萬之眾的紅軍,在長江以南的贛、閩、粵、湘、桂、黔及附近數省“暴動”,搞階級鬥爭和遊擊戰,蔣介石先後發動五次“剿匪”,以“圍剿”戰術對付共產黨的遊擊戰爭。
民國十九年十二月到二十年一月,在江西的第一次“圍剿”失敗。可是國民黨內部及全國民眾對蔣介石決意“剿共”而不抗日,都感到憤怒、不滿。剛收服的軍閥閻錫山和馮玉祥仍躍躍欲動,黨內左派又要奪權。不久因約法之爭,身為立法院院長的黨內元老胡漢民辭職,遭蔣介石軟禁,舉國嘩然,汪精衛等反對派隨即在廣州另組國民政府和中央黨部,公開聲討蔣介石。
七月一日,蔣介石在南昌行營發動第三次“剿共”戰爭,調動了三十萬兵力。父親一直隨蔣介石在江西。這次戰爭收到了很大的效果,共產黨在江西的中華臨時蘇維埃區域,已退縮到贛南幾個很小的縣裏。
正當戰爭就要取得勝利的緊要關頭,日本軍閥覺得有機可乘,就在九月十八日發動“九·一八事變”,占領沈陽,並迅速拿下了東北三省。這就引起了全國對蔣介石和政府當局的全麵攻擊。蔣介石隻好放棄即將到手的“剿共”勝利,被迫回到南京。父親也跟著蔣介石返回南京。
那時南京一片混亂,輿論及群眾要求政府立即出兵抵抗日本侵略。各大都市裏,大學生遊行抗議,在上海的學生還攻擊政府,迫使市長下台。十二月中旬,近萬名大學生到南京請願。
在四麵八方的脅迫下,蔣介石為了黨國,也隻有相忍,於是決定辭職,以緩和緊張局勢。十二月十五日,蔣介石正式辭去國民政府主席及陸海空軍總司令職務,十二月二十三日返回浙江奉化故居。臨行,除侍衛長王世和與十幾名衛士、勤務人員外,職員方麵僅帶了譯電員謝耿民和黃埔學生鄧文儀。
隨侍校長退隱溪口
蔣介石在十二月二十三日回到溪口,偕宋美齡夫人住在蔣母王太夫人墓廬的墳莊,一個隻有幾間房間的小屋。蔣介石夫婦度過了一個安詳、寧靜的聖誕節。將近半個月的時間,兩人沒有出過門,既不會客,也不看公文,整日思考、檢討。
蔣介石的父親是位富裕的鹽商,不幸在蔣介石九歲時去世;母親王采玉太夫人一手把他撫養成人。蔣介石十四歲時,王太夫人為他娶了大他五歲又不識字的妻子毛福梅;因為兒子還小,太夫人禁止小夫婦有任何親密關係,也令媳婦確知她在家中隻是個家事幫手。關於他們的夫妻關係,新聞傳記作家芬比(Fenby)在書中提到:多年後,毛夫人曾對蔣介石的第二任妻子陳潔如夫人說:“我一直保持安靜,少說話,當他問我問題而且要我回答時,我也盡量避免和他直接談話。情況愈來愈糟,介石變得對我很不耐煩;他罵我,我也從來不敢講一句話衛護自己。如果讓頭腦固執的鄉鄰說,我是個不孝、不敬的媳婦……你知道,在這個偏僻的村莊裏,那還得了!慢慢地介石和我疏離了,我隻能私下為自己的無用無助痛哭。”
蔣介石在十九歲時就到日本留學,從事革命事業,即便回家也從來不理會毛夫人。可是,有個算命先生對王太夫人說,毛夫人的兒子將是個重要的偉人。太夫人因此以自殺來逼迫兒子和媳婦同房,毛夫人果然生了一個男孩子,他就是蔣經國。經國是蔣介石唯一的兒子,他提高了毛夫人的地位,讓她獲得了蔣介石的尊重。蔣經國後來在台灣做了台灣地區領導人,而蔣介石和毛夫人以後就再也沒有過夫妻生活。毛夫人很虔誠地信了佛,並管理她居住的蔣家正屋。她是一個十分和藹的人,善待所有的訪客。民國二十八年,日軍轟炸奉化,她不幸被炸死。
父親和謝耿民住在溪口街上的蔣家老宅。這是座兩進四開間房屋,前進正中有座大廳,父親住在大廳左側一間廂房一個多月,飲食起居都是由毛夫人親自照料。毛夫人無微不至的親切照顧,讓父親覺得像是住在自己家裏,尤其在飲食方麵,每天中、晚餐都是四菜一湯,三葷一素,比在南京主席官邸的夥食好得多。有一次,父親單獨和毛夫人閑話家常,她很高興知道父親曾在俄國與蔣經國同學,說她非常想念兒子,詳細詢問他們在莫斯科中山大學讀書的情形,蔣經國是否用功?身體和生活情形可好?……父親很感佩她疼愛兒子的慈母心懷,就跟她細述蔣經國的情況:“經國在留俄同學中雖年紀很輕,但用功努力,成績很好,他精神飽滿,身體健壯,多數同學都尊敬、愛護他,也有幾位江浙同學常和他一起學習遊玩。”毛夫人聽了很感欣慰。